p; 她要做的,是一款能计时的香。
那荟香阁厅堂阔大,许多香博士的条案都挤在偏僻角落,离门窗甚远,一眼望去看不到天光。制香却是一门需要严密计时的活计,熬炼、揉合、晾晒……全都要计时辰。厅堂中央,原本设有一个巨大的漏壶,但每逢天气寒冷,滴水成冰,便不能用。
后来将那漏壶置在暖炉上方,倒是不会冻住了,但被暖气一熏,又蒸发成汽,计时甚是不准。计时不准,制香的火候便不好把握,全靠香博士自身的经验,来断定熬炼晾晒的时间,那可为难得紧。
莲生想了个主意,要做一款计时香替代漏壶,以燃去的香品来刻度时辰。
要制一款能够久燃的香品,倒是不难。甘家香堂热销的香篆、香印,以印模将香粉扣出不同印迹,要燃多久就燃多久,纵使想燃上几天几夜,将印迹搞得复杂一些也就是了。然而若要计时的话,需要准准地按照预定的时间燃烧。
这几天来,莲生已经试过各种不同的配搭,甘松、零陵、茅香、麝香、丁香、降真、紫藤、藿香、茴香、沉香、檀香、丁香……燃起来都不够稳,忽快忽慢,一炷香在一个时辰内,有的早已燃完,有的才燃了一半,还有的中途自顾自地熄灭了,徒余一缕美妙的香气萦绕空中。
是要你计时的呀!计得不准还有什么用?
试来试去,终于想到松塔。
每年冬天拾柴草,内中经常会有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香材,但是燃起来也有隐约清香,雅淡如松脂,甚是好闻,烟气也不甚重。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很抗燃,烧起来又很稳,不似寻常木材忽快忽慢。
将它磨成细末,和入香泥,会有什么效果?
回去试试,就有答案。
天色愈来愈暗,狂风之暴烈不减,这路走得,步步维艰。然而无论如何也要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去,如今时已深冬,眼看着要下雪,若被关在城外过夜,不冻死才怪。
前方忽然一片灯火,在这黯灰的天地间,划出一块橙黄的亮色。莲生一边奋力奔走,一边眯着眼睛望去,只见一座小楼,巍然屹立,楼前悬挂的幌子,被风吹得绞成一团,撞在屋檐上噼噼啪啪地乱响,宛若燃着爆竹一般。
也无须细辨那幌子上的字,莲生对这座小楼颇为熟悉,纵然在黯淡风沙中也认得清楚,那是杨七娘子的店。
到了这里,离敦煌城大约还有二十里,一个多时辰的脚程,勉强可以在城门关闭前赶到。
莲生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发足狂奔,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店面南边的马槽边,拴着一匹骏马,看着好生眼熟。
姿容雄俊,高大异常,四肢肌群健硕,遍体青花油亮。长长的鬃毛结成一排辫子,飞扬在猎猎寒风里,一双大眼却安详地望着前方,意态宁定,一动不动。
这……这不是碧玉骢吗?
敦煌民众,人人都知道碧玉骢,那是韶王李重耳的坐骑,日日都见那骄横的殿下骑着它招摇过市。然而平日遇见,都是带了镶金嵌宝的一身鞍鞯辔头,头脸上都佩了当卢,并没有多少人识得它的真面目;而莲生与李重耳比武,却时常见到便装的李重耳骑马前来,一人一马,皆无配饰,就是眼前这不引人注目的模样。
如此时辰,如此荒僻地方,为何碧玉骢会在这里?
莲生瞪着眼睛看来看去,越看越是碧玉骢。这匹马身份特异,绝无形影单只地流落乡野的道理,它出现在此处,只能说明……
那韶王李重耳,应当就在店中!
望望四周,再无其它马匹。风沙漫漫,四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仅有店肆的窗口,透着摇曳的灯光。
真是奇哉怪也,就算没有声势浩大的车马随从,起码身边也应该有一匹霍子衿的五花马呀?难不成李重耳那厮又一个人跑出城来,连那辅护都尉都不带?该不是又丢了玉瓶,或是……遇上了什么更为难,更可怕的情形?
莲生捏着下巴,左思右想,这心头的好奇,越来越是难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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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闭得铁紧,已经在里面闩住。
“啪啪啪,啪啪啪……”
莲生奋力拍门。窗内分明还有灯火,外面还拴着碧玉骢,闭店时辰也还未到,锁门上闩是什么道理?情形还真是越来越诡异,好教人放不下心……
“七娘子!七娘子!开门来!”
吱呀呀一阵门闩响。
莲生一手揽住竹篮,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正待七娘子开得门来,便嬉皮笑脸调戏几句,孰料门缝乍开,已有一股浓郁花香,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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