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素淡,面上脂粉不施,身上无多装饰。然而这女子容貌极美,皮肤如脂,欺霜赛雪,一头青丝宛若柔云,双眸似含一汪秋水,便是这等寡淡穿戴,反倒显得别有一番光华照人之感。只是神情清冷,令人观之生畏,不敢轻易亲近。她将此女看了两眼,自然知晓这是为那个死鬼少爷娶来冲喜的大少奶奶,心里只是奇怪:往昔这大奶奶只在她那洞幽居中待着,鲜少出来走动,今儿怎么到这上房来了?
李姨娘虽有几分狐疑,心念转的倒快,听她这语气不善,便寻了几句话出来,笑了笑说道:“我说是谁在这里坐着,不言不语的,原来是大少奶奶。大奶奶才来我们家,不知这里的事儿。咱们家呢,侯府这边上上下下一应的出入用度,皆是我手里管着。大少奶奶不知道这底下的事情,就少说两句吧。”她此一言,便是告诉姜红菱。她虽只是个姨娘,但侯府的中馈在她手中握着。姜红菱便是大少爷的正房娘子,也要让她三分。此言,便是要给她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姜红菱哪里听不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她与这李姨娘也算交手了一辈子,于这妇人的脾气性子,也算熟稔的狠了。
当下,姜红菱面上浅笑,颔首说道:“才嫁到侯府时,我便也听人说了,太太身子不好,所以这里是姨娘当家。既然是姨娘当家,我才有话问着姨娘。这世上哪有哥哥才过世不足两月的功夫,妹妹就筹谋着过生的?还要穿艳色的裙子,没有便来同嫡出的姐姐讨?这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罢?”
她这话一出,苏氏顿时便醒悟过来,亦斥责道:“念初才将将过身,府里上下都还在守孝,婳姐儿就思量着过生日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李姨娘本拟上房柔弱可欺,来向顾婉要裙子,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谁知半路杀出来个大奶奶,两句话将她问住了。她便是再不将正房放在眼中,顾念初到底也是顾家的大少爷,死者为尊,她也不敢犯这个忌讳。
她心思转的飞快,赶忙一笑,说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也并没说要为婳姐儿办生日,只是怕那天有客来,所以预备着些。咱们不办,人来总不好挡出去罢?”
姜红菱微笑点头道:“姨娘这话,就近似可笑了。咱家正在热孝,外人谁又会为了个庶出女儿的生日,上门来拜?姨娘既是办老事的人,这点子道理不该不知罢?”她将“庶出”二字咬得甚重,听得李姨娘一阵牙根痒痒,待要回嘴,却听姜红菱又道:“此一则,便算姨娘糊涂了也罢。那石榴百褶裙可是大红裙子,这孝期不得穿艳,是连三岁娃娃也晓得的道理。难道姨娘连这个也忘了?倒还来问婉姐儿要!”
原来,李姨娘是看着顾念初死了,心里痛快,一时得意忘形,只要来耀武扬威,竟将这个忌讳也忘了。尽管她这些年来,恃宠生娇,轻狂惯了,心里倒也还明白,哪里敢冒此等大不韪?
饶是她平日里机智多变,又压着正房多年,却也禁不住的粉面发白,额上冷汗涔涔。
那苏氏却早红了眼睛,哑着喉咙道:“你与我跪下!”
少顷,便见一个十五六岁、身穿青布衣裤的小厮快步进来,望着顾思杳拱手行礼,道了一声:“见过二爷。”
顾思杳微微颔首,容色略缓,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锄药低声回道:“都妥帖了,那位贵人说,想同二爷见上一面。”
顾思杳面色不改,薄唇微抿,淡淡问道:“他没说什么时候么?”
锄药回道:“贵人说,不敢擅离封地,倒是清明那日可借着祭拜外祖的机会一聚。就于那日,在城郊望仙湖畔的得月楼一会。”
顾思杳嘴角微勾,点头道:“果然是贵人,全没半分商量的余地。”言罢,又问了锄药几件事。
锄药一一答了,又笑道:“那位贵人说,多得二爷的指点,方才令他免了一场灾祸。二爷交代我办的另几件事,果然也都如二爷所料,全都妥帖了。”口里说着,忍不住脸上便堆下笑来。
二爷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吗?这次二爷吩咐他到外县去办差,临行前告诉他何地何物有缺,要他先行备下,到了那儿卖掉。所得盈利,有他一成的抽成。
原本,他见二爷所说的几样货物,皆是市面上寻常可见之物。就比如那茴香籽,药铺里都是论斤称还没人要的,这贩上五十斤拖到蔚县去,可不就是笔赔本买卖?谁知到了蔚县,他到香料行去碰运气。才张口说有茴香籽,便为掌柜的拉着不放,定要全部收下。打听了才知,原来这蔚县人日常饮食皆爱用茴香籽调味,一日三餐皆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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