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字,落到纸面上,惹得众人又是一番连连惊叹,若开始时,尚有多数人觉得这少年是从别处抄来妙句,看了这手书法,心中对他的才学就信了八成。
他们又哪知道,修士书写符箓是基础功课,经年累月下来,笔意神气自然远超凡人,谢山一手字书哪怕比不上一流书家,但放在在文风不盛的贫瘠西北,绝对是上品了。
趁着众人赏诗品字,谢山轻轻踱了数步,走到一张背对众人的酒桌前,悄然将那颗泥偶吐出的红丸搁在碗底,再倒酒化开。
众人只见谢山背影,不知他做了什么,等他转过身来,竟端只碗走向一言不发的温子安,后者年纪轻轻便是一地之才俊,偶来兴致与几个同窗参加此次拾文,心中有着小看天下人的傲气,对自己的诗文才华更是自负。
不想今日在区区酒肆之内,被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用加在一起不足百字的诗文堵住嘴,他想不出比谢山更好的诗词,也不愿厚着脸皮拿明显不如的作品搅缠。
“温某认输,甘拜下风,日后见到阁下,百步之外,自当避退。”
认输后便只有沉默,温子安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咬着牙朝谢山吐出这句话。
此际见谢山朝自己走来,温子安猜想是要羞辱自己,不由得抿紧了唇,与布衣少年对视,不肯输了气度,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决定不管谢山说出何等刺心的言语,都沉默听着,回南岭闭关苦读,日后才学精进再找回场子。
温子安的几个南岭同乡,见温子安难堪,觉得一辱俱辱,对谢山怒目而视。
西北民风比别处彪悍一些,赌斗后也服输的干脆,作为胜者如何羞辱败者也不为过,那些看温子安不顺眼的家伙,已然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期待这无名少年替自己好好教训这个南岭人。
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位极有面容极有灵气的布衣少年,伸手拍了拍温子安肩膀,言语温和的说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学问不是一天做得的,子安你还年少,不必着急什么,何况世间广大,慢慢走下去,日后你会遇见比读书更重要的大事。”
温子安怔然,一时有些迷茫,他想把对方这一举动视作某种羞辱,可那温和言语和语气中的善意,是不做假的。于是他愣愣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碗酒水,在谢山殷切期待的目光中一饮而尽,又听谢山勉励的说了两句,是极好的诗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可能说出这样赞叹认同的话,显然对方绝没有恶意。
于是满座百余名客人都有些发呆,望着衣衫轻薄的神秘少年,发丝青乌,面如白瓷,广袖灌满了夜风,身影有几分烨若神人的翩然风采,一步步走出酒肆,走进渐暗的天色中。
过了好一会,赵掌柜看着手中那张写着诗词的宣纸,反应过来,遗憾叫道:“哎呀,我这脑子,忘了让那位小相公带走半坛哀雕酒啊。”
有人哄笑调侃道:“还有那九百文的润笔。”
“哈哈哈”
可笑过之后,众客再看人走的方向,哪还有半点行踪,几如神龙不见首尾。
温子安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回神,夜风吹来,生出几分寒意,不自觉拢了拢狐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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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跛子讷讷无言,神色沧桑,他知道肃王府中,豢养有清客三百,俱是才俊,但无一人如那布衣少年年少,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