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但从女孩的怀里,突然传出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分辨得出,这时候加了许多油脂的面包的气味,他的肚子立刻就诚实地“咕”了一声。
女孩哈哈地笑出声来,随手往怀里一摸:“这是我从厨房偷的,是供给贵客的,拿去吃吧,可怜的小马丁。”
说着,她就拿了什么,往马丁这里一抛,马丁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是一块裹着油脂的白面包,只有手掌心那么小,还是赃物,但几个月来,没有早餐,午餐与晚餐也只有面包,豆子汤与卷心菜,偶尔有条手指长干鱼的小马丁实在没法抵御得住这样的诱惑,一口就把它吞到了肚子里。
美好的滋味立刻征服了他的舌头,刺激了肠胃——在咕噜了几声后,他……更饿了。
女孩笑不可抑,“等着我。”她说,然后从茄子架里爬了出去,马丁从茄子的枝叶里往外看,只看到她敦实的背影蹦跳着消失在沟渠中的样子。
只一会儿,女孩就跑了回来,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咸肉粒:“你运气真好,今天我们这里来了许多尊贵的客人。”
马丁把这些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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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勒德知道自己不该再去了,但他的身躯与思想总是背道而驰,他又去了。
在茄子架后面,那个女孩也正在等着他,她总是能给他带来东西吃,有时是一把加盐的豆子,有时是一块半融化的奶酪,有时是几粒干瘪的浆果,吃到浆果的时候,马丁就忍不住想起了他最后从朱利奥.美第奇手里拿到的东西——那包蜜饯,那包他没有吃,丢在了路边的蜜饯。
“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叫做波拉的女孩捅了捅马丁的腰。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
波拉做了个鬼脸:“你不是厌烦我了吧。”她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了一张可笑的脸:“你们总是这样,吃了我的东西,却不愿意接近我,就因为我不如其他女孩漂亮。你也是……马丁,我还以为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马丁有些吃惊的回过头,说实话,他甚至没有怎么注意过波拉的脸——波拉确实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或者说她长得就像是一个强壮的男孩,面孔方正,五官粗犷,手脚粗壮……马丁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院长嬷嬷打得啊。”波拉毫不在意地说:“你难道没有被你的院长打过?”
“但……你犯了什么错?”
“饿吧。”波拉说:“我在家里一顿要吃上三只鸡,两块大面包,一锅子汤,一天三顿——在这里我只有两餐不说,每顿只有一碟子大麦粒,天主,我又不是母鸡,可以从盘子里叨叨着吃饭,所以我就想尽办法给自己弄吃的。也没什么,就是挨打和伏地祷而已,院长嬷嬷不是个坏人,她也只是想把贪嘴的魔鬼从我的身体里打出去,但……好像不行呢。”
马丁看波拉的手臂,因为还未发愿的关系,她只穿着一件粗陋的亚麻长袍,袖子被拉起来后,纵横交错的鞭痕就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圣母修道院的鞭子要比她们的鞭子更细一些,但一定更硬,因为每道鞭痕都深深地楔入皮肤,因为旧伤未愈,新伤又增,以至于女孩的手臂就像是粗糙的树皮编织出来的,而不像是有血肉的。
“这是……”这是不对的——这句话马丁没能说出来,却在他的心中回响,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丢下波拉的手臂,逃走了。
他没有看到波拉失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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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才又去了萝卜地,他一出现,波拉就迎了出来,她拉着马丁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只有表皮略有皱缩的苹果——这种果实在梵蒂冈宫中并不少见,有时候,在朱利奥.美第奇的房间里,放着它们只是为了闻闻香味,很多时候,见到了马丁,朱利奥就会让他去拿一只来吃,但在这里……马丁都快忘了它的滋味了。
他知道这是赃物,知道这是罪恶的,但立即紧缩起来,痛得让他差点打滚的肠胃却在急切地催促着,当波拉将苹果塞到他嘴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嚼着吃了。
波拉笑了。
在马丁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紧紧地靠着他,挽住了他的手臂。
就像从厨房偷走这只苹果一般,她从这个年轻的修士这儿,偷来了一点点甜蜜而又温馨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