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你在胡说什么?”
她冷声道:“他杀我父皇母后,夺我家国,害死我腹中孩子,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我怎么可能还会对他余情未了?”
容昭看着她,不说话,眼神更加哀伤。
她叹息一声,“我表姐在他手上,而且看样子他们都相信了苏陌尘的话,若他死了,你又带着我回大燕,我舅舅定然会怀疑。再加上…”
她垂下眼,眼神闪过暗流。
“我如今顶着其他人的身份,任何人都能查到我的身世,我说的话并不足为信。就算有雪儿又如何?她从小长在深宫,很少有人认识她。除非让我舅舅亲眼见到她,承认他的身份,我们姐妹俩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大燕。若是苏陌尘死了我就能复国,我何必隐姓埋名在北齐呆了足足三年?我何必苦心孤诣要搅乱北齐朝堂为日后回大燕做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如今的大燕以苏陌尘为首,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会忤逆。而起那时候他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他们大可以说是我胡诌,也可以否认我的身份,哄骗雪儿来谋国。”
她看着容昭,定定道:“要夺回大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光明正大的打回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当年宫变的真相,激起百官同仇敌忾,才能把他踢下台。但前提是,他必须活着。”
容昭沉默着,忽然轻轻道:“其实你是想亲手杀了他,对吗?因为他伤害了你,所以他只能实在你手里。”
她没否认。
容昭退开几步,神情朦胧而晦暗,忽然上前紧紧抱着她,喃喃自语着:“鸢儿,你不可以再想着他,我也不许你对他心软。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咎由自取。不要回到他身边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说到后面,他语气渐渐低弱了下去,含着鲜见的脆弱。
她微微颤抖,闭了闭眼,道:“不会的。我不会回到他身边,我也不会对他心软。如果可以,我比你更想杀了他。”
她没说谎,苏陌尘停在她身边那一刻,她险些克制不住内心的仇恨杀了他。只是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必须忍,忍到可以毫无顾忌的回到大燕那一天。
什么苦衷,什么误会,她通通不信。
母后临死前声声质问还在耳边回荡,让她怎么相信此事与他无关?宫中禁卫军并非任何人可以调动,她都亲自出现了,那些人却全然不顾及她的身份对她动手。
这怎么可能是误会?
归离和尽天口中的误会,顶多只是因为苏陌尘对他所谓的感情罢了。
情深又如何?终究抵不过父母家国血海深仇。
他能不顾山盟海誓杀她父母夺她家国,她又何必顾惜昔日情谊而对他手下留情?打着爱她的旗号就可以肆意伤害她爱的人吗?
呵呵…
她没那么高尚,也没那么大度的去原谅你他的所作所为。
离开的时候,容昭将那块玉佩重新塞给了她,强势道:“不许还给我,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扔掉,也不许再交给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跃窗而出,好似怕她拒绝一般。
她拿着那块玉佩,无奈而笑。
**
马车停下,也打断了她的思路。
“小姐,望月楼到了。”
……
依旧是二楼雅间,容昭等在那里,看着她走进来便大步上前,眼神微微担忧。
“如何?”
她浅浅微笑,“不过才一日,能有什么起色?神医说我的病症太复杂,要好好研究研究才能得出结果。”
容昭哦了声,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张了张唇,几次欲言又止。
叶轻歌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神医让我劝苏陌尘服药,不然他就不给我治病。”
容昭双眼一瞪,咬牙道:“卑鄙。”然后又急急抓着她的肩膀,强势的说道:“鸢儿,涉及到你的生命健康,我不会阻止你。但是除此以外,你不可以与他相处太久,也不许与他多说话…”
瞧他一副醋坛子打翻的模样,叶轻歌不由得好笑。
“我只是给他送药,我自己还得让神医诊治,哪有什么时间与他过多交谈?而且他本就性格冷淡高傲,旁人他都不予理会。现在的我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你还担心什么?”
容昭抿着唇,双手抓着她的肩,低低道:“鸢儿,我不骗你,我担心,我害怕。他都瞎了还险些认出你,可想而知,他对你并非无情。以前你为了他拒绝我,现在他又为你白发失明…这两天我惶惶不安,总觉得他会再把你抢回去…”
“不会。”
叶轻歌淡定而坚定的打断他,“当年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已经足够让我记住教训。我对他再深再多的眷念也在这三年消失殆尽,如今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如何救出雪儿,然后报仇,复国。除此以外,我别无所求。”
她顿了顿,眼神微微复杂歉疚,“容昭,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早已不是九年前你口中的鸢儿,我也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接受和体验一段新的感情。所以,你别等了,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给你你想要的…”
容昭伸出两指堵住她的唇,认真的看着她。
“鸢儿,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承诺,你只是被他伤得太深所以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我理解,也愿意等。你有你的顾虑,我有我的坚持,所以我们谁也不干涉谁的选择,好吗?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这辈子我都等不到答案,但我不后悔。因为这一生,或许我就坚持这么一回。即便等到老,等到死,我也甘之如饴。所以,没到最后,我们都不要说结束,好么?”
叶轻歌一震,心里某个地方狠狠一揪。
此刻执着的他,多像曾经的她。
他们都那么痴,也都那么傻。
“何苦…”
容昭微微的笑起来,“人这一生总是要有追求的。我出身皇族,生来便拥有一切,又自幼从军,曾建立无数功勋,少年的我也因此骄傲满足过。可后来遇到你,我才知道,我这辈子真正应该追求的是什么。”
他认真的看着叶轻歌,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想娶你为妻,一辈子保护你呵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一辈子,不离不弃,永不辜负。”
叶轻歌又是狠狠一震,心里一直坚守的壁垒塌陷了一角。
她蠕动着唇瓣,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世子。”
是玄瑾。
容昭皱了皱眉,“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又走进来。
叶轻歌见他脸色十分凝重,便问:“文宣王有行动?”
这个时候京城还能出什么事儿的话,那必然是文宣王府。
容昭点点头,“今天文宣王向皇上递奏章准备回边关,皇上急召我入宫商议。”
叶轻歌抿了抿唇,“此次宫廷宴杀让文宣王意识到了危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回到自己的地盘再打回来?”
“嗯。”容昭看着她,“我先送你回去,再进宫。”
“不用了。”叶轻歌摇摇头,“此事十万火急,不可儿戏。安国公府和皇宫方向相反,你还是先进宫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担心。”叶轻歌微微一笑,“有画扇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送你下去。”
**
御书房。
嘉和帝脸色阴沉,看着云淡风轻的容昭。
“不能让文宣王离开京城。”
容昭淡淡道:“我收到消息,文宣王的兵马已经在千里外扎营,这几天练兵格外勤奋,想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嘉和帝脸色更冷,咬牙切齿道:“他这些年倒是越发猖狂,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了。”
容昭似笑非笑道:“当然,他和四大公府不同,他可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若是杀了他,难免被天下人诟病。可若是不杀,皇上这皇位,怕是就坐不安稳了。”
“你——”
嘉和帝太阳穴突突的跳,忽然恼怒的将桌子上的奏折全部打翻在地,“容昭,你别得寸进尺。”
容昭神情依旧不凉不热,自从上次秦梦瑶脱罪,容昭在他面前就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尊敬,私下里可对这个少年君王冷淡得像一个陌生人。
“皇上有时间生气还不如想想该怎么阻止文宣王离京得好。而且皇上阻止得了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等他离开,必定兴兵造反。”
嘉和帝死死的看着他,半晌,终究是疲倦的向后靠了靠。
“小昭,就算你要跟我置气,但这个时候总要懂得事情轻重缓急吧?”
容昭冷冷的看着他,讥嘲道:“皇上这个时候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了?”懒得跟他继续纠缠,淡淡道:“温云华带进皇宫的那一批舞姬已经被我扣押审问,此事未曾有结果之前,文宣王府一干人等不得离京。抗旨者,以犯上作乱为名,杀无赦!”
嘉和帝一震。
纯悫是装作舞姬混入皇宫的,她目的是刺杀苏陌尘,虽说只有她一人行动,但此等某次大案,按照律法,是该纠其根本,彻查到底。他也想过以此为名扣押文宣王,但那批舞姬出宫后就消失无踪,不成想竟然是被容昭抓了起来。
他双眸闪烁,无数种复杂的光色凝定其中,而后嗯了声。
“这件事交由你去做吧,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文宣王就此脱罪。”
“解了清妃的禁足。”
容昭冷淡道:“别忘了,安国公也手握兵权。我不管你和江忆茗那个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也不管你要将秦梦瑶如何安置。总之,子凤的后位不能动摇。清妃本就无辜,你已经禁足她多时,再这样下去,只会有伤忠臣之心。”
虽然是商量的话,语气却是强势至极。说完不等嘉和帝反驳,他就转身离开了皇宫
嘉和帝气得面色铁青,却无可奈何,悲哀的闭了闭眸子。
“来人,传朕口谕,解除清妃的禁足。”
“是。”
**
文宣王被禁足在府,容昭亲自带人将王府包围,理由是文宣王府涉嫌刺杀大燕摄政王一案,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文宣王府所有人不得出府。就连想要进宫的恪靖,都被拦了下来。
京城守卫军一大半调遣来此,容昭特意让自己的随身护卫玄瑾在此监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就是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恪靖在房间里大发雷霆,杯碗瓷碟砸碎了一地。
文宣王接旨以后倒是很平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上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最安静的,却是温云华。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驿馆的方向,神色有些呆滞。
因为刺杀一案,秦梦瑶当年被打入冷宫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苏陌尘倒也安静,没有进宫去催促。
……
房间里燃着熏香,窗户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又微微的风吹进来,香气袅袅飘散在周围四处。
叶轻歌收拾好药碗,准备走出去。
“叶姑娘。”
刚喝完药的苏陌尘忽然开口唤住了她。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
“你好像…很讨厌我?”
不是讨厌,是恨。
背对着他,叶轻歌眼底难掩刻骨仇恨,脸上却带着笑。
“王爷多虑了。”
苏陌尘不置可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低低而试探的说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叶轻歌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不改色道:“我和归离神医的达成的协议只限于给王爷送药,其他的超出条件范围内,请恕小女子无法答应。”
明明为了掩藏身份应该小意应对而非生冷拒绝的,可她再怎么在心里提醒警告自己,终究被刻骨的仇恨打败,无法那样心安理得的呆在他身边与仇人为伍。
怕自己情绪太过外露被他所察觉,叶轻歌又道:“王爷喝了药早些休息吧,小女子告辞了…”
“你喜欢容昭?”
苏陌尘突如其来的询问再次打断了她。
她微微一怔,刹那间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报复的情绪,然刚欲出口的话又被理智生生压住。
自嘲的笑笑。
报复什么呢?他又不知道她是谁,难道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就能伤到他了么?
真是愚蠢。
“女儿家*问题,王爷为何如此关心?”
不能回答是,也不能回答不是,只有将话题抛还给他。
苏陌尘好一阵静默,半晌才淡淡道:“抱歉,在下失礼,请姑娘莫怪。”
叶轻歌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她所知的苏陌尘乃是一个性情高冷少言寡语之人,别说陌生人,便是官场同僚,他也嫌少假以辞色。如今的她于他而言,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甚至都看不见她,而短短几日,却对她说了两次抱歉。
那样一个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对人说这两个字,因为他永不会犯错。
这两天短暂的送药相处,她经常有种感觉,他好像…认出了她。
但每次这种感觉在脑海里出现,就立即被他的生冷疏离打破。
渐渐的,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心虚还是他的洞察力当真如此敏锐?
仔细想来,还是那天宫宴上他走在她面前,一声‘阿凝’给她留下了阴影吧。
即便容昭老早怀疑她都无法确切的肯定她的身份,而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连她的模样都未曾见到,怎会下意识的唤出她的名字?
他若真对她情深如此,又怎忍心那般伤她?
久久没听到他在开口,她忍不住回头,却发现他已经睡下。归离说,他这三年来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几天喝完药总能睡两个时辰,且难得的没有再做恶梦。这一切,全是她的功劳。
功劳?
她启唇冷笑,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或许是经过这几天的调理,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点血色,眉间依旧笼着化不开的阴霾忧郁。白发垂下,衣袍如雪,逶迤落地,远远看去如白云裹挟着巍巍雪山。
她手指克制不住的收紧,心里那股恨意如破开的洪水直冲脑海。无意识的放下手中托盘,脚下似被呼唤一般往前走,袖中匕首现出锋利的光。
杀了他。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
杀了他就能为父皇母后报仇,杀了他就能救出雪儿,杀了他…
她全部的思绪都被这几个字缠绕包围,匕首滑落手心。她盯着他安详绝美的面容,眼中仇恨毫不掩饰,匕首就要落下。
忽然听到他梦靥般的嘀喃。
“阿凝…”
她猛然一惊,这才察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匕首立即收回袖中。她转身就要走,手腕悠然被他拉住。身体的反应快于意识,她手腕反转匕首就要再次脱出掌心送入他胸口,然而回头的瞬间却见他依旧闭着眼睛,低低道:“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她手上力道一顿,匕首靠近他胸口,险些就刺了下去,胸口却骤然开始疼痛。
他似乎毫无察觉,抓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却在加重,伴随着呢喃声,他原本沉静的面容也现出浓浓的痛楚和悔恨。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
叶轻歌半跪于地,一只手撑在软榻一角,握着匕首的手因为疼痛而颤抖。她脸色发白,险些支撑不住要摔倒在地。心口那股熟悉的疼痛在不断的加剧,似乎比往常都要严重。以至于她想要收回匕首,都没了力气。
苏陌尘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叶轻歌闷哼一声,及时的收回了匕首,来不及纠结还未到发病期胸口为何突然绞痛,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不觉,一刹那的恍惚以后便是厌恶,她伸手去推他。
“放开我…”
没有任何掩饰的仇恨,化为低低的怒吼。
睡梦中的苏陌尘似乎听见了,手上跟着一颤,又似乎被梦靥困扰,无法睁开眼睛,只死死的抱着她。
“阿凝…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意识的魔障,一字一句情深而痛苦,“不要…离开我…”
叶轻歌痛得满脸汗水,耳边是他的呼吸,熏得她快要丧失理智。然而那一字一句,又透过蔼蔼雾罩,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她咬着唇,愤怒而悲哀的看着他。
既如此情深,为何要伤我至此?
苏陌尘,已经晚了。
全身力量凝结在手上,她咬牙,就要推开他,却听他声音嘶哑,哀伤而孤寂道:“这世上没了你,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瞎了也好,瞎了,我便只能看见你一人了…”
叶轻歌浑身一震,努力压抑的所有情绪刹那间爆发,内力凝聚在手心,她猛然推开他,踉跄的退后两步。
与此同时,大门被人推开,归离和尽天闯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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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这两章真的写得好纠结好纠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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