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希德蕾塔的指尖祭起蓝色符文。
“绿小姐,你精通符文和结界魔术。说来有些怀念,你老师的结界魔术,有一些是和我共同研究的……”
艾德莱纹丝未动。
“我们就按剑士的风格来吧!你几乎相当于是我的学生,你可以先攻。”
魔术战,是概念战。首先抛出概念的,将占一半以上的胜机。
因为没有多少魔术师,能够活到压倒对方抛出的第一个概念的时候。
女魔术师指尖的符文迟迟未丢出。艾德莱又说话了。
“刚才,我问您‘风’的本质是什么。我告诉您,我的风魔术,其实是直接使役风这一概念本身,而并不是它所指的物象……魔术真是一种形式到究极的东西。”
艾德莱希望她能打出漂亮的先攻。
这位老人说:“符文魔术是一种好的魔术。因为它的本质是使用语言来催动、命令或使役魔力。相比其他魔术来说,语言是曾经能直接和世界本身沟通的方式,因此是较为直接的方式——不过我要告诉您,我和你老师的分歧点之一,就是我认为甚至连语言或者符文,其实也不过是假模假样,也并未真正触及到魔道。”
德希德蕾塔掷出符文锋刃。蓝色闪电穿过艾德莱两具躯体,就好像那两个身体像虚影一般。
“某种程度上,正因为这种分歧,你老师将我赶出魔术集会,也正因为这种分歧所导致的其他东西,你的老师最终在魔道上消亡……”
那老人的眼睛露出真诚的悲光。
“我老师的魔道,我也不甚赞同。”女魔术师堂堂正正地说,“今天我也不是因为这皇帝的爹,或者魔术集会,哪怕是为了重燃根源——我都不是为了这些。”
“哦?那小姐你……”
“这个皇帝的死,对我的魔道有利。”
艾德莱笑道:“这位陛下的确打算让我彻底消灭掉什么魔术集会。不过我想那和你的魔道并不相关吧。”
德希德蕾塔的五指都燃烧起符文火光,她好像手握风雷一般。魔眼转动,想要找出风魔的真身。
她侧身,轻摆架势,掌中雷光流动。
“以数重小结界枷锁挤压,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攻击方法对魔术师来讲有点粗鲁。不美妙的术式不具威力。”
“——请您品尝我的魔道!”
她狠狠地将那个雷球掷出。那个雷球在空中微微收缩——
“疯子姑娘!”
万象统领竟然面露惊色,他的一个身影胀大,包住那颗雷球,同时整个书房好似不见了。从那个雷球中扩散出一个黑洞,那个黑洞在风魔身影包裹之下,好像微微发出白光,化作万千雷刃,光华盖住整个房间。德希德蕾塔没有饶过老艾德莱,她疾步前冲,指间夹了符文锋刃,因为这种锋刃没有什么重量和厚度,她几乎掷出万千锋刃,随她的心意向艾德莱射去。
艾德莱的真身一动都不能动,女魔术师魔眼闪烁。绿光闪过,艾德莱几乎死死地被多重、多界地固定在原地。
那个雷球好像被假身影吃掉了。爆炸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在那个身影的包裹中一块空间碎灭了。
女魔术师掌中化出一柄长刃,看她的气势,好像要把这柄长刃狠狠刺进艾德莱的心脏。但她突然疾步退后,符文长刃也消失了。
艾德莱余下的那个身影,轻轻抖落浑身扎满的符文匕首。
女魔术师以真正钦佩的神态想说话,艾德莱叹息道:“您赢了。”
“我在这房间布下了结界。”她说。
风魔挥挥手,一无所知的皇帝又被白色光点重组。
“不美妙的术式不具威力。你刚才的术式,爆炸时的场景的确应当很美妙。是我看错了。”
皇帝好像一无所知似的,看看他,又看看德希德蕾塔,说:“你把我送去的那地方真可怕。”
“那只魔眼,难道能勘破我这个小小戏法……”
“没有,先生。我只是想,他不会到结界外去。那就把这里全都破坏掉好了。”
艾德莱听罢发出长长的叹息。
“绿小姐,你的术式大致只能破坏两到三层,在对付我这样的人时,这是不够的。”
“这是由于您实力超群的缘故。”
皇帝问:“您失败了?”
“非但如此,我就快要死了。因此无法再从这位小姐手里保护陛下。”
皇帝点点头。
艾德莱剩下的那个身影,也像当时皇帝消散一样,缓缓化成白色光点。
“陛下,您这种面不改色的美德,即使是魔术师也想要拥有。”
那将要被杀的人回答道:“两种结果各占五成,我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呢。”
风之魔术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想起一件事情,说:“关于您的侄女,皇女格希尔德殿下……”
“我清楚。”
“您这样的皇帝,几乎是天赐给这些人的。”艾德莱又对女魔术师说,“不使用魔术回路,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决斗中可以免于很多攻击。我们总有一种观点,认为魔力强大者就不惧怕回路遭受到直接攻击导致魔力失灵,这是靠不住的。我告诉您一个奥秘,靠直觉。德希德蕾塔,靠您的直觉。”
“风之魔术师”“万象统领”缓缓消散,再也没有出现。
皇帝坦然地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问道:“小姐,我想问你。我的宫廷魔术师究竟有什么才能?”
女魔术师走到他面前,盯着皇帝。
女魔术师说:“你的护卫魔术师,叫做‘万象统领’。他其中一项才能是能够身化千万,每个身体都能够施展大魔术,他又精通阵式、空间魔术,以及其他许多种类的魔术。与他为敌者,将在化作万象的魔术攻击下殒命。”
“嗯……不过他,刚才没能施展出来?”
“艾德莱先生早已经死去了,”女魔术师坦然相告,“刚才那不过是他留在世间的虚影。”
“这个虚影真的栩栩如生呢!”
“也有人认为,艾德莱先生穷究魔道的形式而非本质,误入歧途。因此他分出的众多虚影,不过是在按他的习惯行事,已经没有‘自我’了。”
“嗯。”皇帝点头,没有再问诸如“你是如何打败他”之类的问题。静静地看他的书。
女魔术师在打量皇帝。
过了一会儿。
“我还以为您不动手了呢!”皇帝说。
“我感到你的表现有点蹊跷。我以为你会更想求生一些。”
“难道您不觉得这样更具风度吗?”
“风度,”女魔术师说,“我以为是像你这样的地位早已经抛弃了的东西。”
“您真悲观!”
“曼巴斯钦·苏比特,”德希德蕾塔低声说,“你为何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皇帝笑了。“现在这样的场景和你的角色,恐怕不是一个我能诉倾衷肠的地点吧。”
德希德蕾塔的魔眼在闪烁。她在急速地思考。片刻她下定了决心。
皇帝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说:“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想请求几天宽限。我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我想你也知道,一个这样的国家总有那么几件非我不行的事情要做。”
“你——跟我想要的不同。”她对自己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五指闪烁着符文雷光,她的手掌一张一伸,看上去很具有威慑力。
只要她的手向下一劈,一切就结束了。这个女魔术师有那么一刻好像就要这么一劈。很快就制止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道,“他跟预想的不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那女魔术师连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踏出书房。
“您别走哇!您要回答一下,至少给个期限也好。”
女魔术师头也不回地说:“可以。但你的命属于我了。”
伴随着最后的一个字,女魔术师好像完全消失了。
皇帝思考了一会儿,回到书桌前,喊了一声:“谢拉皮翁,谢拉皮翁!”
一个卫兵大步进门立定在他面前。
“你有偷懒吗?”
那个老实的卫兵,一半带着惶恐,一半感到受了侮辱,憋红了脸说:“没有!陛下,我连眼也不眨。”
“你在外面看这个房间有什么变化?”
“我不知道您想问什么,陛下。”卫兵说,“我觉得陛下门前没有什么不同。”
“嗯,你继续努力吧。”
……
……
良久,皇帝怅然一笑。
他想到,在几十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一个夜晚。这两个夜晚又有什么不同呢?他都是将死之人,区别只不过是现在旁人要他死,原先则是他自己命令自己死。最后的结局,他都逃出生天。
他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到和曾经自己所仰望过的一样的几颗星星。他默默地想,在此时,有多少人在仰望着这些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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