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比任何工作都要辛苦的事情,她疲劳得像要死去,她不能再奉陪他们了,她要睡。
胡妈把小爱从床上拖了起来,大喊小爱怎么就累了,小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通晚不睡还精神好得很呢!是不是在外面混坏了身子?说着胡妈又要掉眼泪,表功说自己拼了老命把小爱从出租屋搬回来了,她不怕辛苦。现在,只要小爱安心在家里养病,她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小爱的病治好。胡妈忽然想出了一个妙计,就是把小爱送到诊所里去,让郑医生给她打几针,保准小爱的病会好。
“好极了!”大家一窝蜂地抬起小爱,强行给小爱穿一件低胸的紧身衣,他们热心地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硬套地给小爱穿上了牛仔裤,高跟鞋。每个人都怔怔地望着小爱的新装束不作声。
胡爹和弟弟一人架着小爱一个胳膊,送往郑医生那儿去。小爱很虚弱,只觉得眼前模糊,昏暗而又闹哄哄的。她不想去见医生,这样太耻辱了,她已经表示拒绝,又去见他,这是怎样的混乱啊!但她不敢吭声,胡妈这样坚决,表明去医生那儿一点也不耻辱,反而还有无限希望,他们的神情仿佛在说她的耻辱无足轻重,甚至是根本不存在耻辱。远远地看见诊所门前趴着一条大黑狗,闷不作声。已经是傍晚了,诊所的灯光昏暗,像在节约用电,医生正和两个青春女孩满屋子追跑,看到小爱她们到来,医生立刻回过神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整了整白大褂,又恢复了医生的庄重,两个女孩不乐意地走了。医生招呼胡爹胡妈坐,瞟了一眼小爱,整理一下他看病的桌子。胡妈说:“小爱忽然晕死在地上,头上还跌了个大疱,你就给她打两针吧!”
“真的么,快来看看!”医生露出微笑。
医生冷冷地瞅着小爱,抓起小爱的手臂,往上摸,又摸了摸小爱的脸,再摸小爱的头,搜寻那个大疱,他反复摸了两下,却不吭声,也不问原因,好像觉得这点轻伤无大碍。有趣的是,他那微笑的神情好像根本不相信小爱是摔的,宁愿相信小爱是被打的。小爱屈辱地听从医生躺到了病床上,但知道他肯定看不出她的病,她害怕别人看出她的病,一种丧失意识的古怪病,真的可怕。医生在她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不像在看病。
“伯母,你放心,小爱只是受了风寒,精神差点,吃了我开的药,保证会好。”医生振振有词,开始写画。胡妈瞟了眼那张写着东倒西歪的字的纸,摇着头说:“郑医生,我这个女儿只有打针,一打就好。”
“打针?好吧!”医生迅速推来了输液的架子,握着小爱的一只手,刚把针头插进去就流血了。小爱愤怒地盯着医生,医生慌乱地换了一块地方再扎,扎好后一副很有成就的模样。小爱静静地躺着,胡妈和医生说笑起来,医生吹嘘着自己医术高明,在乡下无人可比!胡妈就催促医生快点安排小爱去他家的事,反正她这个母亲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要不,医生现在就住到她家来也行,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医生笑了,说胡妈讲话可真有意思,他已经在本村物色了一间房子。
“本村的房子?”胡妈连忙阻止,要医生住到自家来,现在社会都是这么开放了,就不管那些禁忌了,让男方睡在女方家里,只要男方付钱,钱也不多收,由医生看着给,意思意思就够了。
胡妈又劝小爱说,“有了男人,就要忍受住自己的脾气,帮男人打理好家务,一切都由他安排。女人嫁了,就要贤惠,不要斤斤计较,多让着男人,只要你是真心实意,男人能不感动吗?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你对他好,他自然就不打你了。小爱啊小爱,你还有很多要学,一个像样的菜也不会做,能抓得住男人吗?你呀,现在得赶紧学,要不然,以后还真难说!”
乐阿姨来了,她脸上堆笑,眼睛却左顾右盼,身形飘乎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她弯下腰朝小爱友好地笑笑,小爱纳闷着更迷惑了,也许嫁给郑医生真的可以让全家扬眉吐气?……她本是极想结婚的,现在怎么磨蹭起来?机会摆在眼前,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抓住,何况只有结婚才能让人真正地长大,不再幼稚。
医生端着药杯,要小爱喝,还扭过脸憋住笑。小爱不喝,医生沉下脸,要和胡妈一起按住小爱强行喂药(就像小时候被大人灌药那样),小爱猛地夺过杯子“咕隆咕隆”大口吞下了药,心里生出一丝伤感,没有一个人在乎她,她又何必在乎自己呢,还是遵循他们的套路,讨他们的欢心吧!要不是这病,谁会这样热心地理会她呢?她已经很少得到这种热情和关照了。
药很苦,很苦,而不一会儿就使小爱想睡,头格外昏沉。迷糊中她觉得周围一切都陌生极了,但是她仍记着自己没结婚。想到自己要好好积累那方面的欲望,要跟上医生之类的男人的步伐,就像跟上这个社会一样。
喂完药,医生不望小爱,要胡妈明天尽快送小爱去做脑电图,万一有后遗症,得了脑震荡或羊痫风之类的,那就不好办了。胡妈哈哈笑起来,很快意的笑,说她早看出小爱的脑子有问题,要不怎么这么拗,这么不听话?医生忽然板起了脸,看上去很不高兴,胡妈也感到了他的冷落,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钱,付了医药费。胡妈咕嘟着明天送小爱去脑科医院照个片子,医生赶忙说他这儿有许多治疗精神病的药,很优惠,他还可以开些中药,减轻副作用。胡妈点着头,说有病就要吃药,她早就这样说了,小爱就是不听,一点儿也不相信科学。
我还要重复一句:他并不愚蠢,他只是浑噩,还是一种特别的、带有民族特色的浑噩;他可以说是我们全县中一个最头脑不清的狂人。——《卡拉马佐夫兄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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