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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寝室的土坯火炉烧得正旺,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墙面粉刷一新,火砖地板干干净净。东壁一张通铺上八条洁净褥子摆放整齐,这是新兵战士的铺;西壁角上一个单铺,被子折叠成豆腐块儿,这是班长董鲁汉的铺。两抽桌上有个简易书架,放着毛泽东选集缩印本。
晚饭后,周志彬瞎忙乎,一会儿捅捅炉子扫扫地,一会擦擦这儿抹抹那儿;韩泉河张军亮冲热水烫脚,大鸿靠铺沿上看书,董鲁汉抽漠河烟。方宏勋肖雪峰江岭来看望新战士,董鲁汉触电似的起身发令:“全体立正”
韩泉河张军亮来不及穿鞋,光着脚板儿站起来,周志彬慌乱中在火炉前高举捅钎,象当年高呼万万岁似的:“首长好。”方宏勋笑笑说:“同志们辛苦了。”
几个新兵蛋子一点不懂规矩,忍不住笑起来。董鲁汉狠狠瞪一眼跨向前立正:“报告首长,我班正在休息。”方宏勋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说:“同志们,今天晚饭吃得香吗?”张军亮说:“报告首长,打了顿饱牙祭。”“嗯,大家继续休息。”
首长走后,周志彬摹仿董鲁汉的内务反复折叠大衣被子,张军亮韩泉河仍然慢悠悠的烫脚,大鸿继续看书,别的坐铺上闲聊。董鲁汉回寝室扫视一眼说:“动作利落点。”
不一会儿,董鲁汉推门进来,瞥一眼说:“你们是军人了,还能嘻哩吗哈的?开班务会。”张军亮韩泉河眯着眼睛脚烫得正舒服,没理会玩笑说:“泉河,部队多温暖呀,不感受感受多可惜。”“就是嘛。”董鲁汉立刻沉下脸,一脚将两个盆子踢飞空中打几个转儿,哐当哐当掉地上,洗脚水泼洒一地。
韩泉河没回过神,张军亮一双光脚板站上地讥讽说:“班长真神,一脚踢出两个飞蝶。”“不服气儿?”“就算是,咋啦!”“我会让你服的,现在我们开第一次班务会儿。”
班务会结束时,董鲁汉说:“军人,只有绝对服从。吃喝拉撒都要整齐画一。看看你们的床铺,乱鸡窝一个,有点军人的样子吗?现在跟我练习整理内务。达到标准才休息。”
皮大衣被子折好又打散重折,必须折出标准的方正棱角。董鲁汉先是言传身教,接着是坐铺沿上抽着莫河烟当教练,后来是靠铺上边学毛选边监督,再后来便是呼噜声,张军亮枕着大衣被子唱起对台戏,别的人东倒西歪,昏昏欲睡。董鲁汉忽然睁开眼睛扫视一眼说:“休息。”
几天后,晚上的例行班务会上,董鲁汉任命周志彬代理副班长。众人沉默,张军亮憋不住说:“班长,我不同意。难道选人就凭面子抹得光?”周志彬红起脸,董鲁汉说:“没有好的思想哪来好的行动?”“什么好的思想?大家心里明白。就说添煤吧,刚添过了又去添,故意弄得呯呯怦怦,生怕别人不知道。而大鸿晚上没少添吧,谁听见他弄响过?”“有意见保留,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熄灯号响了,大家立即上铺休息。董鲁汉拉灭灯,靠铺上抽莫河烟,听见张军亮发出鼾声,便起身去摇醒他:“张军亮,紧急集合!”张军亮迷迷糊糊叹道:“唉,真够呛。”
“背上背包,跟我跑!”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风吹脸上象刀子割。张军亮背着背包同打空手的董鲁汉在营区公路上转圈儿,累得他拖不动腿时才回寝室叫他打开背包休息。董鲁汉又靠铺上抽莫河烟,当张军亮刚睡迷糊又被叫起搞紧急集合,这样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张军亮折腾得精疲力竭,象面团儿瘫软铺上,任凭董鲁汉大吼大叫也爬不起来。周志彬幸灾乐祸,心里说:“活该!”于是起床去给炉子添煤。
张军亮哀求:“班长,求求你,我实在动不了啦。”“这是命令!”“狗屁命令。老子不当这个兵了。”董鲁汉更提高嗓门儿:“张军亮,我命令你!”并伸手去拽他。众人心里当然有看法却不敢出声,大鸿翻身跳下铺拉亮灯说:“董班长,你这是瞎命令!一夜反反复复对新战士连续搞七八次紧急集合,到底是整人泄私愤还是训练?”“严格要求,严格训练,错啦?”“好哇,我们马上去连部找指导员连长评评。”大鸿说罢穿上衣服朝外走,韩泉河一把拖住他对董鲁汉说:“班长,张军亮已经认错了,给他一个改正机会嘛。”
董鲁汉转念气冲冲的坐铺上卷莫河烟,韩泉河拉灭灯拽大鸿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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