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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不知何处唱着哀怨曲调,凄清婉曲的唱腔似男似女,响在深草疏林青墙间,飘荡。
刘瑾浑身一阵发凉,这是义父生前最爱唱的昆曲,就是这般非男非女调子,渗煞人。
皇陵这个地方啊,炎炎夏日,却透着阴冷。从天寿山吹来的风,与寻常地方十分不同,飘忽着从人的脚踝穿过,激起透心的凉意,一个激灵,就从脚底,顺着脊梁杆凉到头皮。
刘瑾紧了紧挎在右肩的包袱,手心里湿津津的全是冷汗。眼前是半闭的门扉,一扇关闭、一扇半开。忽然,一阵凉风从半开的门缝中窜出来,阴凉的缠绕在刘瑾的小腿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刘瑾不自觉后退半步,透过半开的门板,看见屋里阴沉沉色调,影影绰绰,似是白绫飘荡,竟是合着《牡丹亭》蜿蜿蜒蜒的曲调。
刘瑾一个激灵,恨不得转身而逃。
一转身,眼见柳林风拂枝动,似能隐约看见人影。
来时,赶上了向义父磕最后一个头。
太监无子无亲无后人,无人收尸。生前无论风光,身后却仅一张草席裹身。没有了钱财打点,就连侍卫都不情愿抬尸,口中嘟囔着,手下动作粗鲁野蛮,就像抬着的是只死狗没有两样。
触景伤情、兔死狐悲,不知是为义父难过还是为自己悲哀,刘瑾心中凄凉,塞给侍卫一锭银子,拜托侍卫尽力将义父安葬,至于收了钱是否办事,那就力有不逮了。
唉,只管尽份心罢。
想到这些,刘瑾颓然,缓缓伸手,推开门扉。
咯吱一声,荫凉风扑面而来,同时含着陈年气味。视线中也似乎蒙上了经年灰尘。
房间不小,却极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床是木板粗床,桌是斑驳旧桌,椅是摇晃破椅,看上去有十分年头。
可不是?来守灵就是刻薄生活,哪里还会添置家具物什。
抬脚间,脚下被绊住,只见是半截白绫,纠结着缠成一团。头上一团阴影,抬头一看,才见另半截白绫,飘飘忽忽垂在梁间,忽悠…忽悠…
义父就是在这里吊死的。
可见,侍卫放下尸身后,竟是连收拾一下都无。
刘瑾一生,均拜义父所赐。那一年饥荒人群中遇见义父,是幸?是不幸?
若非义父,他早已饿死。
若非义父,他又怎会成为这般残废奴才!
这一路走来,他敬怕义父更恨之,没想到,最后这条命还是义父所救!用一命换一命!
七日前,刘瑾奉皇帝之命,前往训诫皇后,没想到皇后突然小产,刘瑾百口莫辩,被关入慎刑司。
进了慎刑司,受尽百般折磨,刘瑾这才惊醒,是掉进了皇后精心布置的陷阱。皇后若有身孕,那她面临的一切困境都迎刃而解,哪还需忍气吞声,又让自家兄长在外闹腾得欢?
皇嗣可是最大的护身符,若有孩子,皇后还不侍宠上天,怎能轻易就小产了?换言之,若皇后真正小产,那他刘瑾当场就是个死,拖不到如今在慎刑司受辱!
如此一想,即是心惊又生出希望。
心惊的是,看来自家得罪皇后至深,凶多吉少!但既然是假孕,自然有痕迹,皇庭斗争此强彼弱,就不信皇家甘心情愿认输!
刘瑾拼死等着救命,是皇上顾念旧情?还是裴思芳同盟相援?却是越等越绝望,七日间,笞打越来越重,慎刑司之人显然是早得提点,不审问也不索贿,就是毒打和侮辱,一日狠过一日。
挨过七日,刘瑾终是绝望,不论帝后相争亦或和解,他刘瑾已成弃子。
没想到,最后,他还是逃过一死。
没想到啊,最后救他性命的竟是已经告老归田的义父,前太监大主管刘禄泰!
刘禄泰是先帝身边之人,先帝归天之后,太后恩准刘禄泰告老还乡。刘禄泰携一生积蓄回到家乡,太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后代子孙,若在位上他人总还给个颜面,离了高位真正是世态炎凉。
士农工商,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大明森明的社会阶级中,太监是最令人看不起的奴才之流,莫说官员、乡绅,就连穷无斗米的农民也不屑于之为伍。可想而知,刘禄泰回乡之后处境艰难,乡里亲戚无人愿与之来往。
仅是地位落差倒也罢了,至少衣食无忧。但自古刁民欺生,经常有人翻墙入室,偷盗财物。就算亲眼瞧见盗窃之人也无用,刘禄泰就曾眼见一名壮汉偷得衣涨钵满,从屋内溜出。刘禄泰愤怒,呼家丁拦阻,下人却是疲沓懈怠,任由贼人大摇大摆翻墙而逃。
这还不算,那贼人竟纠集同伙,趁夜将刘宅大肆洗劫。刘禄泰告到官府,小小县衙,嘴脸难看,公然索贿不说还收钱不办事。官府敷衍态度,助长了民匪嚣张气焰,刘宅偷盗不断,到最后,贼人竟大摇大摆从大门出入。刘禄泰气不过,屡屡至县衙催促,催的紧又没有了打点钱,县官翻脸不认人,叫衙役将刘禄泰乱棍打出。
乡下再无法居住了,刘禄泰托人向太后自请,为先帝守灵,来到这清冷天寿山。也许心气已尽,不出几日,他竟是一条白绫,凄凉地吊死梁上,追随先帝去了。
太后与先帝夫妻情深,每月总要过问帝陵琐事。刘禄泰殉死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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