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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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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胡丽笑着说我就像个野人。

    汽车缓缓驶入林场下坡道,在王寡妇的食杂店门口把人都卸下调头去车库里存车。司机和售票员晚上住在王寡妇家,明早再出车载人回县城,作为交换她家杂货店可以优先从县城免费运货包括成箱成箱的啤酒,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她家还是外地人来林场的落脚点,包食宿方便实惠,十多年来也一直是如此。

    斜阳最后的余晖已经消失了,天空虽然没有了霞光,还隐隐透着鸽灰的暮色,哀哀的荒野开始刮着刺骨的冷风。

    呼啸的山风像撒野的泼妇,在房顶上暴跳,在树梢间打滚。我俩拎着大包小包下车,骤然猛烈的风让胡丽低着头畏缩不前,泪汪汪地看着我像是寻求庇护。我安慰她:“没事,我活这么大不也没死吗?对付几个月,等春暖花开我们就离开了。”她恨恨地踢我一脚向杂货店走去,我跟在后边嘿嘿傻笑,别说这一脚还真疼。

    这里的人开灯干活关灯睡觉,地塞人稀没有任何娱乐活动,除了吃饭睡觉搞破鞋就是到杂货店里喝酒吹牛和王寡妇联络感情。

    胡丽气鼓鼓地开门进去的时候,炕上地上坐满了无赖闲汉,粗砥如石的手夹着烟拿着酒,醉醺醺的脸或多或少都有些浮肿,乱蓬蓬的头发像干草点火就着,胡子拉碴呲出黄灿灿的板牙直愣愣地看着她,吓得她倒退两步想出来。

    “呦!快进来,好水灵的妹子。”王寡妇忙向胡丽打招呼。她显得有些丧气,布满斑点的黄脸很容易让人想到喜鹊蛋,尖削的鼻子和微瘪的嘴不对称的扭曲,假笑着打量眼前这个让满屋子吵吵嚷嚷的男人变得悄无声息的女孩。

    炕上盘腿坐着十多年前流落到这里的老盲流阿水。昏黄的的灯光下,烂了发根的秃头上跳动着几根酒力激发的青筋,睁大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扯起嗓子唱起他南方家乡的荤调:“哥儿兴致好,睡了两姑嫂。今夜爱姑姑,明晚亲嫂嫂。嫂嫂走人家,姑姑等在家……”

    我跟在胡丽身后走进去笑着嚷:“你们这群骚骡子又喝多了欺负人。”

    “谁家小崽子没大没小的,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张老杆瞪着眼在我面前装老,蓬乱的头发花白混杂糟成团,布满血丝的眼角边里夹满眼屎,显然昨夜没睡觉。

    胡丽很怕张老杆,听到他的声音转身躲到我身后,两只手紧紧揪住我的衣服,瑟瑟发抖,嘴里像受伤的小兽呜呜地叫。“这娘们儿是个哑巴?”张老杆哂笑着说:“方家小子在城里捡了个哑巴媳妇回来。”满屋子人都附和着怪笑,王寡妇也用她独特的轻佻尖厉的口齿发出刺耳笑声,笑得全身乱颤。

    “哐当”一声,我爸用脚踹开门,铁青着脸手里举着儿臂粗的柴火棒子冲进来,带着股山野里强劲的寒风,瞪着眼胡子翘得老高大声吼:“哪个不知死活的欺负我家伢子,张老杆你又皮痒痒了?”屋子里笑声顿失谁也不敢再多嘴,侧着的坐起来,坐着的想站起来,都想瞅机会向外跑。我爸的脾气他们知道,那根棍子说削谁脑袋就削谁脑袋绝不手软,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挨过我爸的揍。

    我妈也跟进来抱着胡丽的头安慰:“别怕孩子,到了这没人敢欺负你。”

    我爸操起棍子威风十足地指着屋里每个人,眼神像蘸了水的刷子来回从他们身上刷过来又刷过去,把他们的心都刷凉了。

    王寡妇怕把事闹大忙出来打圆场,走近胡丽撩起额前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轻拍她的后背回过头呵斥:“老实喝你们的马尿,少拿人家闺女寻开心。”涂得鲜红的嘴唇像咧开的伤口。

    “下车不回家来这干啥?”我妈看着我嗔怪:“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买。”然后瞪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别人来告诉我你带个女孩子回来,我和你爹还在地里干活呢。”

    胡丽捧起我妈裂口里满是泥巴的手调皮地笑着说:“明天我和方维帮您干。”我爸放下手里的柴火棒子张嘴呵呵地笑,满脸的皱纹都消失在笑容里,我妈忙不迭地摆手说:“你就别干了,城里姑娘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活儿,让方维干,你瞅着就行。”

    “她能干。”我大咧咧地说:“都是人干得活,我能干凭啥她不能干。”

    我爸瞪眼拍我的脑袋说:“臭小子,她能跟你一样?”然后一把把我推出去照我屁股踢一脚:“滚回家陪老子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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