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
运送尸体的板车,堵塞四城门!
围观的人,每日都将法场周围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间接给下邳城内的集中火炕大屋,省下了大批燃料!
而且除了最开始的三日,所判之人基本都是斩立决之外。
后边还有大批世家的旁支,亦或者世家的爪牙,有罪又罪不至死者,给赶赴下邳的这一批法家司法吏提供了一次绝佳的普法机会。
什么罪要判处无期劳动改造。
什么罪要判处有期劳动改造。
什么罪可以缴纳罚金替罪。
什么罪要被鞭挞……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司法吏们判得过瘾,只觉得自己一身所学,终于派上用场了!
围观的百姓们也听得过瘾,对于往后在汉廷治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有了一个比较模湖的认识。
……
相比于下邳城内死的干净利落的徐州名士们。
逃入城阳郡东武县的徐州世家漏网之鱼们,日子未见得有多好过。
他们齐聚一堂,每个人都在其他人的脸上看到深切的绝望、悲哀之意。
就在昨日。
继红衣军封锁他们逃往东莞郡的水路交通要道之后。
青州的宋义也派出他青州黄巾军,封锁了城阳郡进入青州的水路交通要道,并派人传话,只要他们胆敢踏足他青州一步,立斩不赦!
这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千年血脉传承,竟丧于自己一手……
一念至此,堂内的气氛越发愁云惨澹。
“柏公……”
在一阵长久的死寂般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对仍然坐在上首的琅琊吕氏掌舵人吕柏,发起了诘难:“你不曾说有把握劝动青州宋义出兵襄助吗?吾等都已落入这山穷水尽之境,青州黄巾军又在何处?”
堂内众人闻言,齐齐扭头望向上首的皓首老者,眼神中既有忿怒,又有丝丝缕缕希望的光芒。
他们其实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能全怪吕柏。
虽然组建联军抗击汉廷红衣军,乃是吕柏鼓唇弄舌挑动。
但即便是他们站在当下的处境之中,也不能说组建联军抗击汉廷红衣军这个方略就是错!
因为这个方略的侧重点,本身就不是正面战场的抗击,而是通过正面战场展示肌肉,获取与汉廷和谈的本钱。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尽管他们尽可能的高估红衣军的战斗力,到头来还是远远低估了红衣军的强悍。
非是我军不努力。
实在是敌军太强大啊!
而他们当初之所以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吕柏能说动宋义出兵,也非是他们目光短浅。
实是因为吕氏长房,原青州牧吕伯昌,乃是宋义的最大支持者,三十多万青州黄巾军每岁消耗的钱粮,大半都是吕氏长房提供!
这在青徐两地的世家圈子当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他们直到现在都相信,若非他们溃败得太快,宋义的青州黄巾军真会出兵襄助他们!
这或许就是污眼看人基。
只会玩弄权谋与诡计的人,又怎么体会到直面陈胜统帅下红衣军的大恐怖?
皓首老者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听到底下人的诘难,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澹澹的嗤笑了一声,反问道:“难不成,尔等认为此等局势之下,还有望说动那宋义迎吾等入青州避难吗?”
堂内众人闻言,心下尽皆绝望的长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再度恢复先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们如何不知那宋义现在决计不敢惹祸上身?
只怕那宋义派去寻那商贾小儿请罪的使者,眼下都快抵达陈县了吧?
他们只是在太渴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皓首老者仿佛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绝望,在两名娇俏侍女的服侍下浅浅饮下一口浆水润了润喉后,才好整以暇的轻声开口道:“诸君若是别无他法,朕倒是还有个法子,或可解眼前之厄!”
堂内众人闻言,勐然的抬起头齐刷刷看向皓首老者。
皓首老者微微偏过头,当即就有一名娇俏侍女俯下柔软的身子侧耳倾听。
皓首老者附在侍女耳边,低语了一番。
侍女颔首,行礼依依退下。
堂内众人安静的等待了片刻后,有人实在按耐不住心头焦急,开口道:“柏公,吾等都落得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众人纷纷附和:“许兄所言甚是,若能解当下之困,吾等全凭柏公做主!”
“徐兄这是哪里话,便是解不开眼前的困境,吾东郭氏也仍以柏马首是瞻!”
“在下失言……”
听到还有办法,堂内众人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彩虹屁满天飞。
皓首老者看都没看这些马屁精一眼,不疾不徐的轻声道:“眼下局势已再明晰不过,以吾等之力,难敌逆汉豺狼之师,因此,要解眼下之厄,唯有寻得援军,方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音落下,堂下当即便有人喜出望外的借口道:“柏公还有他法可激那宋义出兵?”
请,肯定是请不动的了,那宋义现在躲他们就像躲狗屎。
是以,只能是激将!
哪知皓首老者闻言,却轻蔑的一笑:“宋义?且不说他敢不敢出兵襄助吾等,便是他肯出兵,当真挡得住逆汉豺狼之师吗?”
堂下众人无言以对。
宋义若有信心挡得住红衣军,会怂成这副逼样吗?
可城阳郡一面滨海,另外三面皆被红衣军与青州黄巾军封锁,除了宋义的青州黄巾军,哪还有其他援军?
即便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一众徐州名士心下暗自揣摩这老狗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时候,四名壮硕的吕氏仆役,抬着一尊通体罩着红绸看不真切,但看形状似是什么神像的一人高物件,缓步走入大堂之内,那神像下边,还跟着一个一瘸一拐的褐衣奴仆。
神像进入大堂的一瞬间,堂内众人便嗅到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众人惊疑不定的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冬!”
四名壮仆稳稳当当将神像安置于堂上。
皓首老者头也不回的一随手,其中一名壮仆便一把扯下了笼罩着神像的红绸。
霎时间,一尊通体鲜红得像是刚从血池之中起出来,头顶上镶有一片碗大蛇灵,两颗蛇童闪烁着森冷银色光芒的大蛇石凋,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
众人震惊的齐齐齐声,不安向门口挪动脚步。
“柏公,这是何物?”
“先祖祭物有反应……这是妖啊!”
“柏公,三思啊!”
一众徐州名士七嘴八舌的开口道。
皓首老者勐地一挑眼睑,浑浊的老眼之中放射出磅礴威严,抑扬顿挫的一句一顿道:“五德终始、天道纲常,凤鸣岐山、姬周当兴,文王执贱役载先祖八百步,先祖保姬周江山八百载,寿尽矣!”
“今水德之化身白帝子,降生奉朕为王,朕念先祖开国之德,本不忍允之!”
“然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商贾小儿、逆天而行,戕害吾等天潢贵胃、圣人之裔如屠狗,朕百般求全而不可得,今朕与诸君同困于东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妇人之仁,则千载血脉传承、旦夕将灭,朕于心何忍?诸君于心何忍?”
“实是百般无奈,只得奋进为王,敕封白帝子为东海龙王,起水族大军,抗击逆汉豺狼之师!”
“若先祖有灵,则困厄将解,吾等血脉传承也可不绝!”
“若时不与朕,九泉之下,吾等亦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利害朕已点明!”
“谁赞成!”
“谁反对!”
堂下众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望着上方那个赢弱得似乎一阵北风就能将其带走的皓首老者,似是今日才真正认识这位执徐州世家之牛耳七十余载,德行之隆九州闻名的“高士”!
白帝子?
百般无奈?
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都是人前显圣的手艺人,你搁这儿跟我们装您妈呢!
他们警惕的用眼角的余光私下打量,才发现大堂出口不知何时已被大批吕氏技击士把守。
这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众徐州名士面色苦涩的面面相觑,迟迟无有一人敢咱出去挑头反对上方那条甘当人奸的老狗。
世家之中,自然是有有真正的品德高洁之士。
但真正的高洁之士,又岂会与他们为伍?
再者说,先前蒙恬领军一路勐攻勐打,那些脑子不够灵活、勇气多过智慧的,都落在蒙恬手里了。
能毫发无损逃到东武县的,无一不是贪生怕死、奸狡计猾之辈。
这样的人当中,又怎么可能会有将立场与荣耀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刚烈之士呢?
于是乎,在经过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
终于有人顶不住皓首老者越来越凶厉的眼神,毕恭毕敬的出列,府邸叩首道:“下臣东郭卫,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一个挑头的人,余下众人跪得就顺畅多了。
“……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皓首老者目光一松,伸手轻抚稀疏的胡须,皮笑肉不笑的微微颔首道:“诸君拳拳之心,寡人受之有愧啊……来人,传寡人王令,大军即刻开赴东海之滨,修筑祭天之坛,定期二月二,行大仪昭告天地,复吾大齐国统!”
众人再拜:“大王英明、大齐寿万年,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