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肩膀被啥人拍了掌,显然那拍他肩膀的人并未用力,但小大夫是习武之人,顿觉那掌上的力道绵软而丰厚。他慢慢地回过身来,但见眼前立着一大汉,好象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那大汉笑了笑,咋?这才几天就不记得啦?要是到过关外的人,一听那大汉说话的口音,就知道他是东北人,那口音明显地带有东北地区西南部的人说话时的那种句尾上扬的腔调。小大夫哪知道这些个,就是觉得那人说话的腔调很有意思。你是——咋?真不认得啦?小大夫摇头。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前几天在京城送葬--一听这话,小大夫头发根儿都炸了,但他性格天生沉静。他定定地瞅了那大汉一眼,并没有动手,他看对方好象并无恶意。他果断地说,啥送葬?你认错人了!转身就走,那哪还走得了。那大汉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老弟,你咋不记得了呢?咱俩儿不都给人家抬杠来着吗?啥抬杠?你认错人了!小大夫再次欲走,却再次被那大汉拦住。唉呀!你真地忘了?那天咱不就抬你后边那副杠嘛!小大夫想起来了,那天,是有个大个子抬他身后那副杠,但他当时并没有注意那人的模样。看到小大夫有些个犹疑,那大汉笑了,想起来了吧?到得这时,小大夫也就只能点头了。嚯!咱哥俩儿还真是有缘,你看这世上这么多人,咱们偏偏还能见着!那大汉说的也是实情,那天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俩儿却还活着。有缘千里来相会,咱哥俩儿今儿个得好好唠唠!走!咱哥俩儿找个地儿喝两盅!小大夫心里有些个忌讳,那天,他把那来抓人的小子踹倒在地,死活不知,还抢了那小子的枪,那枪现在还在他身上,如果这家伙真是那天在他身后抬杠的那个人,想必这些个是都看在眼里了。如果他抬杠只是为了挣点儿工钱,那还好说,如果是啥官府的人,那可就麻烦了。但这时哪还容他多想,那大汉上来连拉带拽。小大夫那是一身武艺的人,艺高人胆大,就想,难道咱还怕你不成!咱且顺着你,看你到底能咋个!俩人儿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客栈,先住下,然后,就在那小客栈让掌柜的给弄俩菜,喝了一回。小大夫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啥好吃货儿,一见那大汉点上桌的四样菜,眼睛都蓝了,喘气就有点儿变粗。那大汉点的几个菜是,酱肘子,咸鸭蛋拼盐爆花生米,醋熘白菜片,再加一海碗菠菜甩秀汤。俩人从傍晚时分,一直喝到戌时,也就是将近半夜。那唠得叫一个投缘!大汉名叫王原,原来是给东北那旮哒一家货栈跑货的,到北京本是想采购点儿货物,正赶上那天从那寿衣店门前经过,看那丧家出殡抬杠的人手不够,给的工钱也足,就伸了把手,没想到摊上这么个事儿。小老弟,你说,那天,从那棺材里跳出来的那个人,咱看也不象啥贼匪之类,咋会就--可也是,谁是啥贼匪,也不会写到脸上。小大夫一听王原说出这个话,心里就有点儿打鼓,莫不是说咱不成?细看又不象。王原也是有讲究的人,他并没有问小大夫是哪儿人,靠啥谋生之类的话。其实,一听小大夫的口音,王原就已经知道小大夫是哪儿人了。小大夫从六七岁就开始走南闯北,口音有点儿杂,但受自个儿妈的影响,主体还是山东腔,是谁也会听得个八九不离十的。王原问小大夫,你这是要到哪儿?小大夫一看这大汉不象是坏人,就说,想到关外去找一个远房亲戚,那亲戚是前些个年过到那儿去的,听说那儿好活。王原一听,乐了,嚯!这下妥了,咱哥儿俩可就一路了!咱就是那旮哒的,正朝家走呢!你要是一时找不着亲戚,就先呆在咱那儿,咱帮你先找个事儿干!小大夫一听,乐得差一点儿心就嘣出了嗓子眼儿!当真?那还有假?小大夫想,咱与其自个儿瞎撞,不如跟这王原在一堆儿,心里也有点儿底。就说,那敢情好!那,大哥,咱那亲戚咱也不知道个准地儿,要是真行,咱就先帮你干点啥活儿,回头咱再找咱那亲戚。妥!小老弟,你就放心吧!来!喝!当夜无话。第二天,早早起来,吃了口饭,王原就去柜台结帐。那掌柜的瞅了一眼跟在一边儿的小大夫,说,王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您上回住店结帐时剩的钱还存在咱这柜上哪!快走吧!下次再来啊!
半月以后,小大夫已经成了王原货栈的伙计了,货栈在距北京约有一千多里之遥的河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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