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至尊碎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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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威武帝四十年春，大嬴皇朝，扬州城，落月镇。

    小镇以东三十里，山烟淡漠，人迹罕至。一座古色古香寺庙于似水月华间探出一枝飞檐翘角，宛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歌姬，半隐半显、若即若离。

    这座不知矗立了几万年的斑驳古庙之前，一条蜿蜒弯曲的涓涓小溪越过山林、穿过石壁，静静流淌，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意。

    此时此刻，溪水前正映出两个男子对立而坐的剪影。边上，烧了大半夜的篝火窸窸窣窣不减，与不远处茂密丛林里的蟋虫叫嚣声相得益彰。

    “乖徒儿，你可知晓这片九州大陆，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所谓的强者多如狗，所谓的仙子满天飞。更有那高高在上的五大修道圣地，令天下无数英雄豪杰五体膜拜，只求踏上那飘渺求仙之路，习得长生经，脱离肉身凡胎。”

    月华之下，一名中年男子盘膝而坐。他面容威严如山，双目深邃似星，仙风道骨、松鹤之相。长袖一挥，对着眼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叹息道：“然而又能如何？仙也好，人也罢，终究逃离不了死亡二字。天下英杰能人辈出，却无人可得真正长生，包括为师亦然也。”

    少年却是不引以为意，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师父，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都是活了两百多岁的老怪物了，而且容颜不老。在凡人眼中，您就是那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陆地神仙。而您却还在这里奢望长生不老，您说说那些凡人一生能够活多久？”

    “人生七十古来稀，**十耄耋之年为长寿，但凡无病无灾活到百岁，乃是天命极限，天下凡人活到百岁怕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年长者不愠，眉间含笑，侃侃解惑而道。

    “那若修行至，又能活到几时？”少年郎吊儿郎当的起身弹拂衣间草屑，而后抬首把炯炯目光投向那无尽飘渺星空继续问道。

    年长者闭目而答：“淬炼肉身，引天地灵气入体，使得肉身焕然重生，真气循环全身，生生不息，寿元可再增一百载。”

    少年又伸伸懒腰，活动手脚，驱赶夜间寒气，而后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年长者加重语气追问道：“那若成为天下至强尊者，踏入，铸就天地法相呢？”

    老者眼眸微睁，从容应答：“，精气神三位合一，引得天地共鸣。若能渡过九天风雷之劫，引雷电之力踤于身躯使之肉身成圣，铸就，凝结，可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若破虚而去、羽化登仙……”

    少年话音未落之际，中年师父终于不再淡定。便见他猛然弹起，随手一个暴栗向徒儿甩去，一改松形鹤骨之模样，如凡夫俗子一般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孽徒，竟如此多废话！为师的授业恩师、如今的天下第一尊者——纯阳祖师，在练神返虚之境已徘徊四百年之久都尚未突破，至今仍闭生死玄关，祸福难测！而你这臭小子却还跟为师谈破虚，我破你个头啊！”

    “哎哟——”

    少年慌忙捂住脑袋，摸了摸被敲的发疼的额头讪讪一笑，努嘴说道：“师父，我问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您：人生匆匆百年，哪怕生如夏花，只要曾经绚丽；哪怕活如萤虫，只要曾经璀璨，此生便足矣……不求长生不老，只求多姿多彩，也不枉来此世间走一遭。”

    “妙哉！妙哉！徒儿生性阔达，随心而动。也难怪为师教你的这短短三年时间，你不好好努力修炼，却能够做到脱离凡胎引气入体，果然是资质非凡，不输于那些名门子弟也！”中年师父欣慰地开怀大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说道。

    “可是师父啊，为何你教徒儿的这套心法名字如此难听，？！一听就像是铁匠用来打铁时的呼吸吐纳之法，一点儿都上不了台面。徒儿能否给其改个拉风响亮的名号？”

    少年厚着脸皮，两眼光彩绽露、炯炯有神，继续道：“你听听纯阳仙境的顶级功法多好听——、还有昆仑圣地的！唉，跟人家一比，咱们的真是土到姥姥家了。这简直就是仙女之于农妇、珍珠之于沙砾哇！”

    中年师父静默不语，沉思片刻。他抬头凝望一眼星空之上那轮皎洁圆月，突然神秘一笑，说道：“其实……改名，亦无不可。”

    “噢！此言当真？”少年喜出望外，黑眸中划过一丝惊异，猴急般伸长脖子将信将疑道，“师父可莫要诳我，徒儿求了您这么多次您都未理会，今日怎么突然开了窍……哎呀……”

    话音未完，师父又是一个暴栗让少年双手捂了捂脑袋蹲了下来，正色道：“少给为师嬉皮笑脸！当你成为咱们仙隐宗宗主之时自然就有其权利为其更名改姓。”

    “宗……宗主？”少年眉宇一皱，露出一脸不解之色，道，“自从师父老人家您叛出纯阳仙宗，另创仙隐宗至今，咱们仙隐宗不就一直只有咱师徒两人相依为命么……”

    “呸呸呸！什么叛出纯阳，孽徒讨打。”师父吹胡子瞪眼，而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往事不堪回首也！为师与纯阳的恩怨，打从为师离山的那一刻便已一笔勾销。而你之剑道天赋举世罕有，好好修炼为师教你的，必定能在这个世界活出一番精彩。为师，即刻便要离去，而离去之后，你自然就要继承仙隐宗之传承。”

    少年摸摸下巴，脑袋里却是一片浆糊，猜测不已：“徒儿还是不太明白师父之意。莫不是师父要把仙隐宗交付于我，然后携美逍遥自在去？”

    “唉，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师父仰望深邃的苍穹，嗟乎一声叹息道。

    岁月如指间流沙，一晃已然两百年！

    少年眼眸突然一凝，问道：“师父莫要打禅语……”

    “其实你应该也知晓。”中年师父突然露出略带玩味的笑容，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说道，“因为——你我都是故乡人呐！”

    莫非……这、这绝无可能！少年脸色骤然一变，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他用力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哦？徒儿还是不太明白……”

    师父用余光瞥了瞥少年徒弟因其激动而使劲抓紧衣袖的拳头，摇头笑了笑，心想：你小子还是嫩着呢，敢在师父面前装傻充愣，这三年来没有揭穿你就是为了今日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还要藏捏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师父大手一挥，衣袖随风飘动，伸出食指指着五丈之外寺庙上长满青苔的门匾，说道，“这三个字怎么念？可别和为师说你不认识。”

    “寒、山、寺……”少年面瘫如木，双唇颤抖；心海失守，天翻地覆。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的可是惊艳了整整一个时代呐！虽然时光如梭，一晃已是两百载，但有些东西，恰恰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师父语气略添沉重，缓缓回忆道，“三年前你我在此相遇，当你魂不守舍且嘴里不断唠叨这首诗之时，为师就早已经明白一切。不过臭小子你是对的，有些秘密就该隐藏一辈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你可知晓，为师两百年前因为时空错乱意外来到这片九州大陆，最初降临之地便是此处——寒山寺！这座寺庙在其数千年乃至上万年都未被人发现，究其原因乃是此处天然存在一个超级瞒天大阵，彻底瞒过了这世界上的大能。为师也正是在此处继承了仙隐宗的衣钵。而这里的秘密——为何此寺能够连接境外时空，为师百年来都未曾参透，直至三年前遇见你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师父未有理会早已陷入呆茫的徒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创立仙隐宗的其他大能，应该和你我一样，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只有那里来的人，才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通过这片结界进入寒山寺。”

    “原来如此……那仙隐宗的其他前辈们呢？”少年心境忐忑，却又有些兴奋：本以为自己是个异数，却发现与自己相处三年之久的师父竟然和自己是同一类人，这可真是天大之喜。

    中年师父摇头叹息道：“恐怕都不在这个世上了吧，为师也是迷迷糊糊之中得到仙隐宗传承之物的认主才对其有了只字片语的了解，上一任的宗主恐怕也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而强行撕裂虚空破虚而去了吧，至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那师父如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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