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朱瑾为宁淮节度使。
朱瑾外任,知训设宴饯别。知训自以为得计,朱瑾还是得知外任原因,故而表面谦逊,心实厌恶。
朱瑾欲設家宴答谢,命家妓邀请知训赴宴。知训竟将家妓留住,企图奸宿。家妓逃回,报告朱瑾,朱瑾更加恼怒。
次晨,朱瑾亲自扥房门相邀,等了许久,不见知训影子。家童暗告朱瑾道:“政事相公实不在家。昨晚宿于白牡丹妓院,随从不敢跟随。”
朱瑾道:“我不耐早饥,暂且回去。请转告政事相公:朱瑾虔诚相邀,务请赏脸光临。”回到家里,预为准备,务必一击成功,除掉知训。
知训回家,门房报告:“朱瑾来访不遇而归,要相公务必赴宴。”
知训愣然:此人一贯孤癖,疏于外交。今天为何请我?莫非有什么诡计?这是广陵。纵有诡计,又其奈我何?“好!晚些时候,我去见他。”
知训驾临,朱瑾盛宴以待。入座之前,先看名马。朱瑾道:“以往不愿相赠者,以名马助我成功也。今日相赠者,为祝公寿耳,亦愿为仆谋后福也。”既入席,亲自奉酒,命家妓献歌,再执杯劝酒。又道:“此妓如何,是为敝宅第一美姬,愿奉相公枕席!”
知训高兴异常,开怀痛饮。手舞足蹈,道:“相公出镇,与我分别,离恨可知。借此尽欢,又蒙相公割爱,以名马、美姬相赠,下官却之不恭,只好愧领了。”
朱瑾又引知训至中堂,声称要引妻子陶氏相见。
客人不能见内眷,否则即是越轨。一般人肯定拒绝,而知训以为朱瑾想以妻子相献,坐等美人光临。他只知巧取豪夺,穷奢极欲,不如乃父韬光隐晦,又不知权不可用尽、福不可享尽、**不可穷尽,仍得寸进尺,终于惹下杀身大祸。
正在此时,廊下两匹马撕咬争斗,吸引了不少人。知训也倾耳静听。
原来这是朱瑾设下的小伎俩,用以吸引人的注意力,掩饰中堂发出的声音。朱瑾利用这一机会,转到知训背后,以笏板猛击知训。知训毫无防备,身体扑倒。朱瑾呼出伏兵,斩下知训首级。然后手执知训头颅,来到外室,向知训随从出示。知训从人吓得一哄而散。
朱瑾要进王府,知训之党已关闭府门。朱瑾身体矫健,越墙而入,面见吴王杨演,将知训头颅掷于地上,道:“微臣为大王除去一害。”
杨演骤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吓得战战兢兢,以衣袖掩面,入于内室,懦懦道:“舅┅┅自┅┅为之,此事┅┅我不敢┅┅与知!”杨演之母姓朱,故称朱瑾为舅。
朱瑾见他如此懦弱,极为气愤。大声道:“痴子如此无用,不足成就大事。枉费我一番心血。”遂将头颅置于案上,提剑而出。王府下人业已逃散,大门上锁。朱瑾只得仍然跳墙。他进府时,心中一股豪气,故能顺利越墙。如今豪气已泄,出墙时跌伤了足关节。
知训的仆从已将王府包围,见朱瑾跳出,围拢上来。
朱瑾知道无法逃脱,高声道:“我已杀了罪魁,以我一人之死,换取万人之安。虽死无憾矣!”言毕,拔剑自刎。
徐温向居外镇,不知知训之恶。骤闻知训被杀,盛怒之下,率兵渡江,回到广陵,下令搜捕朱瑾家眷,尽行斩首。朱瑾之妻陶氏也在其中。
陶氏临刑才明白:丈夫为何要遣散他们母子,可惜她当时不明就里,拒绝离开,如今面临死刑,临终连见儿子一面也不能,也不知去向儿子。于是啼哭不止。
瑾妾姚氏,明白主母的心思,坦然道:“人生终有一死,何必悲哀?此去正好与相公永久聚会,应当高兴才对。”
陶氏暗想:儿子不见,正好说明他已脱离毒手。如果再哭,就是要把儿子送入虎口。只要儿子逃过此劫,就是最大安慰了。遂停止哭泣,引颈就戮。
徐温夷诛朱瑾全家,又将朱瑾暴尸三日,时值六月,天气炎热,尸体竟然不腐,连蝇蛆也无,人人称奇。三天后,徐温下令投尸江中,但部下却敬仰朱瑾,将其埋葬。
朱瑾名重江淮,叱咤淮上二十年,多次打败朱梁进攻,保得江淮安宁,又为社会除去大患,民众敬仰。于是附会道:凡壮烈而死的人,皆为神仙转世。若不是神仙,何以尸体在阳之下不腐朽,炎热之日无蝇蛆?朱瑾本是天兵天将,受上帝使命,下凡救苦救难的,如今使命完成,又归天去了。
朱瑾是神的流言越来越广,每日上坟焚香烧纸者络绎不绝。当时扬州瘟疫流行,穷人求医无门,取朱瑾坟土和水以服,权作医药,往往“药“到病除。病愈者感谢朱瑾恩赐,更为坟墓添加新土,不久朱坟竟成大丘。
徐温闻知,命人掘出朱尸,投诸雷公塘中,以泄其愤。可巧他也感染瘟疫,噩梦连连。朱瑾怒斥他滥杀无辜,弯弓射他。徐温笃信鬼神,以为鬼神震怒,直到他具重礼到雷公塘拜谒,病势乃减轻。于是命渔人捞出朱瑾遗骸,以大臣之礼隆重安葬。又坟前立祠树碑,日日祭祀,病乃痊愈。
他感到事情蹊跷,找来知诰和严可求,询问事情始末。知诰害怕有以庶排嫡之嫌,言语支吾,吞吞吐吐。可求无此顾虑,直言始末。徐温如梦方醒,幡然道:“孽子死得太迟了。我半生的辛苦付诸东流,都因他而起。”遂斥责知训亲吏,不能规劝,有纵恶之罪,一律落职流配。独刁彦能诤言规谏,又不加害知诰,特别加赏。
朱瑾虽建庙立祠,得到祭祀。百姓仍不满足,以朱瑾为民除害,反遭灭门之祸为憾。其实人们不知道,朱瑾谋杀徐知训时,预感到凶多吉少,预先做了安排。他命夫人陶氏率独子朱铭潜逃,逃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从此莫入官场一步。陶氏不明丈夫用意,誓死不愿离开。
赶不走夫人,只好赶儿子。他命丫鬟芡实带着朱铭投奔舒州高员外,除了高员外,不得向任何人透漏自己的身世。还狠心打了朱铭,驱赶二人出家门。声称:如果二人再回来,就杀了他们。
侍女芡实只有十三四岁,不知主人为何赶他们出门,还第一次凶相毕露地殴打朱铭。只得大声哭号,手牵朱铭离开。
朱铭只有四五岁,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只好哭哭啼啼跟着芡实离开家门。芡实自幼服侍他的生活,现在是他的唯一亲人。他除了吃饭、喝水、拉屎、睡觉之外,什么也不懂,事事听从芡实安排。
往哪里去呢?芡实听清了“高员外”的称呼,却把“舒州”听为“苏州”。这一错不要紧,害得她走了一千余里的冤枉路。
姐弟二人身无分文,沿途要饭,踏上寻找高员外的漫长路程。从这时起,芡实不再称朱铭为少爷,改称小弟,朱铭仍称芡实为姐姐。
他们打听到:苏州在江南,遂向江边走去。几天后,他们在一位老船工的帮助下,渡过了长江,到达润州,经路人指引,向东南奔苏州。渡江之前,小朱铭体力尚好,走路不很困难。过江之后,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必须首先讨饭,填饱肚子,然后才能赶路。所以行进速度大减。用了将近一月时间才到苏州城。
他们询问高员外时,许多人只是摇摇头。好心人说:“高员外是个财主吧?城里只有官吏和商人,找财主应到乡下去。”于是芡实领着小弟,在苏州城周围转悠。
苏州是水乡,许多地方“无船不行路”。有好几次,他们被河道所阻,前不着村,后不粘店,只能露宿在荒野的水边,听任蚊虫叮咬。
又是二十多天过去了,姐弟二人围绕苏州城转悠了两圈,仍无高员外的任何消息。有人告诉他们:“可能不是这个苏州把?这里从未听说过高员外。扬州西北六七百里也有个苏州,你们不妨到那里问问!”
高员外虽未找到,也有收获:小朱铭变瘦了,也结实了,也不再喊饿,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吃。走路也快了,能连走十多里不喊累。他们又回到润州,还是那个老船工为他们摆渡。过了江,一路向西北走去,这里河流不多,走路方便,但是有了新的问题,常找不到水喝。
另一个问题是他们遇到了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芡实和朱铭已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们刚到人贩子手中时很老实,还骗得了好吃的,但是到了人多之处却高喊“救命“吓得人贩子落荒而逃。他们重获自由。
有的富人想收留他们,条件是,芡实当丫鬟,朱铭长大后当家丁。姐弟断然拒绝。
有的无子女家庭也想收留他们,以他们为义子、义女。姐弟二人叩头相谢。决心找到高员外。芡实认为她必须完成使命,不能半途而废;朱铭认为只有高员外才是他的救星,只有高员外才能救他们脱离苦难。
姐弟二人有了经验,他们把时间分为两天一组。第一天,以讨饭为主;第二天,以走路为主,吃前一天讨来的干粮。讨饭时,只向穷人讨要,问路和打听高员外时,只向老年人。
刚入宿州境,一位老年人就告诉他们:“孩子们!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们这个州,读书人讲官话,称为肃州,老百姓讲土话,称须州,也称南须州。南须州,北徐州,就是这个地方。高员外是舒州人,不是宿州人。高员外仁义大方,救苦救难,我们这里已经有人投奔他去了。舒州在南边六七百里。去吧!孩子们,高员外一定会收留你们。”
“谢谢指引!柷老爷爷长寿!”姐弟二人叩谢之后,转身南下。
有了确切地点,芡实带着小弟加紧赶路。天气已经转凉,正是赶路的好时机,他们只用不到一月时间,就到了壶口。
李匡由乱石滩回来,路上遇到了姐弟二人。
“小妹妹!你们哪里去?”
“大哥哥,我们找高员外。走这路,能找到高员外么?”
“能找到。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找高员外呢?”
“大哥哥!我们是广陵人。我是丫鬟,名叫芡实,她是我的小主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投奔高员外。”
“是老高员外还是小高员外?”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么?”
“老高员外已经过世,现在是小高员外当家。”
“谢天谢地,走了几个月,总算找到了。”
“小弟弟,我背你好不好?”
“大哥哥!高员外会收留我们么?”
“能!无论老高员外,还是小高员外,都会收留你们。”
“你这么有把握?”
“我就是被他收留的。”
芡实和朱铭见了高英像见了久别的亲人,好一阵大哭,哭完之后,叙说了身世。在问别的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了。
高英早已听说,朱瑾杀了徐知训,为民除了大害,自己却遭灭门之祸,颇为敬重这位英雄,又常以朱瑾无后而惋惜。不想朱瑾还有后代,而且自己送上门来,哪有不收留之理?但朱铭年纪幼小,还不宜知道父亲被害实情,决定暂时隐瞒,在以后适当时机再说明真相。遂将芡实认为义妹,留在家中;跟随孔二婶从事餐饮;将朱铭委托四叔罗如正抚养。罗如正失偶多年,别人劝他再婚,他始终不同意,今天抚养朱铭,却像得了儿子一样,分外高兴。
芡实的忠诚,李匡的热情,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数年后,芡实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经人说合,嫁给了李匡。朱铭跟随罗如正赶大车,学会了一手“鞕功”,不但能驯马、赶车,而且以鞭法稳、准、狠出众,成为一门威力巨大的战斗兵器。朱铭本人后来成为高英长女赛男的门婿,除每年清明赴扬州祭祀父亲之外,终生居住壶口,再不离开一步。
正是:王侯门径深似海,哪有平民胸怀清。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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