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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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之永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应该是五点钟左右，他起床关灯出屋，开了厨房门檐下的灯，压水刷牙洗脸。

    江之远推开下屋的大门走了进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道：“哥，奶奶和十三姨还在睡觉，今天我们在院子里练功吧？”听江之永“嗯”了一声，便走到院子东南角一棵樱桃树下摆起了架势，开始站桩。

    兄弟俩的武功并非祖传，而是来自爷爷江汉广。江汉广少年从军，由江北入晋中，在军中深得国术教官欣赏，私下颇得传授，后来干脆磕头拜师，成为其真传弟子，才得知其师承传自嘉庆年间的少林派大侠马朝柱，又兼家传岳氏散手。江汉广从师学艺五年，基本功之外，主要学得少林五形拳及岳氏散手，器械没有精习军中流行的大刀刀术，而是学了一套源自少林十三棍的棍术。少林五形拳重套路，包括大练、单鞭、六通、缠丝与虎抱头五路拳，或者称之为龙拳、虎拳、豹拳、蛇拳与鹤拳，合于金、木、水、火、土五行。岳氏散手重实战，据说是岳飞从周侗学形意时，得周侗好友某和尚传其武艺，岳飞后根据自己的实战经验整理改编成流传至今的岳氏散手。

    兄弟俩都是五岁起跟爷爷习武，江之永站了三年骑马桩，又站了两年弓箭桩，十岁起开始练套路，从每路拳的猫猫拳到拆单手、子母手再到和爷爷练对拆，平日还着重练习抖手灵活关节，因为他格外喜欢少林五形拳中的二十七擒拿。江之永习武九年，用爷爷的话说，就是该教的都教完了，师傅领进门，以后修行在个人了。

    江之远还在练习骑马桩，刚练了一年，似乎已经得了甜头，他得意洋洋地跟江之永炫耀过，他在幼儿园上课的时候已经不用坐凳子了，悄悄下桩站着听讲，一站就是一节课。

    江之永洗漱完毕，走过去同江之远并肩站一条线，也站起了骑马桩。

    半个小时左右，天空开始放出光亮，江之远完成功课，跑去厕所放水。江之永也收起身来，准备打一套拳，刚打一个起势，听到奶奶小声在唤“之永”，忙跑出院子，去接奶奶从竹屋下梯子。再进院子时，爷爷也起来了，压一瓢水喝完，过来和江之永练习对拆。两人都踩虚步，姿势放低，重心落在后腿，推挡时只有拳脚撞击的声音，爷孙俩以拳、掌、肘为主要进攻手段，偶尔也用膝、腿，口里不出声，打得无声有色，颇为自如。

    拆一套拳下来，爷孙俩额头都出了汗。爷爷拿毛巾擦了汗，去牛棚牵牛出去竹林边拴着呼吸新鲜空气，又抄起长笤帚打扫院子。

    江之永压水冲了一个澡，进屋换衣服。

    江之远在厨房守着奶奶炸嫩知了，江之永刚闻到油炸知了猴的香味，便听见院子外王琪薇的叫喊：“江之永！江之永！”

    王琪薇穿着卡通小猪的印花睡衣，光着脚丫，抱着枕头坐在竹屋边上，见江之永出来，急急喊道：“快！我要下来！梯子太陡了，你帮我放斜点儿。”

    在江之永保护下安全着陆后，王琪薇踩着凉拖板儿冲进了院子，随即传出她的声音：“江之远！十三姨都还没吃，你敢先偷嘴！”很快又传来叽哩咕噜的刷牙声。

    早饭主食是面条加死面擀的千层饼，三个菜，昨晚剩下的鲶鱼炖茄子热过了，炒了一个刚生发的黄豆芽，一碟切丁的大头菜，赭黑黄亮，拌有绿的葱段儿和红色辣椒块儿，滴了几滴香油，此外还有一大盘王琪薇和江之远吃剩下的酥脆金黄的油炸知了猴。

    就着油炸知了猴，爷爷又喝起了小酒。早上喝酒对人身体尤其不好，家里人都让爷爷少喝这一顿，但爷爷不听劝，说几十年的毛病改不掉，没酒喝生不如死。好在爷爷身体一直都好，干活时顶一个大劳力，去年秋里家里责任田忙完了，江之永父母去丰集镇东北边上的长山开荒，爷爷一个人套着牛拉着板车上下右江大堤，从堤外白桦林拉了满满一大车树枝回来做柴禾，树枝在板车上堆得比人还高。

    王琪薇任凭大姨给自己碗里面条浇上了鱼汤，舀了一大勺大头菜丁，吃得脆脆香，吃完了又舀了一大勺，开始向大姨说她妈坏话：“大姨，你让我妈带回家的大头菜，她就只会炒肉丝，我还记得第一次炒得咸死个人！”

    “你妈第一次做这个菜，不知道这个菜本身咸，切了之后洗一洗泡一泡就好些。”

    江之永喜欢吃自家发的豆芽菜，稍微发育一下就好，无根的根长的都是黑心商贩。他又吊起一根豆芽菜，正要消灭掉，听到大门外传来有点儿耳熟的声音：

    “请问，这是江之永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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