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山风在指缝游走。
他不喜章择,这个监视了他十年的人,在他眼里好像是襄王的化身。
可章择为他出逃拼杀,死在了襄王府侍卫的刀下。
章择的侄儿穿起了孝衣,程获无法再对这个人怨恨分毫,一切好像都随着山风去了。
他摸着章择侄儿的头,“你叔父求仁得仁,他追到了自由。”
男孩哭着将纸钱洒在了半空中,纸钱自由飞舞。
几日后,徐州。
程玉酌已经在门前等了太久。
赵凛拿了风衣替她披上。
“阿娴何时这样等过我?每次我回来,还要去寻你,你才露面。”
赵凛抱怨,“等你弟弟来了,你眼里更没有我了。”
冯效在一旁想咳嗽。
太子爷可真是……这是一国太子吗?这是深闺怨妇的做派啊!
程玉酌也觉得他实在不像话,说话越来越胡扯八道。
“太子爷还是收敛收敛,我眼下只是皇后娘娘派来照看的宫女。”
程玉酌言下之意,若是她同赵凛的事情被皇后娘娘知道,说不定会被误以为勾引太子。
程玉酌虽然不同赵凛对着干了,却还没想好怎么办。
然而赵凛却让她不必担心,“等我解决了襄王,就把咱们的事提上日程。”
提上日程,怎么个提法?
程玉酌暗暗摇头,“太子爷顾虑一下杨大人吧。”
杨柏泉也在此处,他还只以为程玉酌是宫女,仅此而已。
谁料赵凛可不依了,“先生听到又如何?早晚我要立你做……”
话没说完,程玉酌已经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赵凛早就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他心中的想法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的好。
可她眼睛越瞪越大,连一旁的冯效都满脸惊讶。
赵凛暗自叹气,他们二人尚且如此,就不要说其他人了。
他想怎样揭过这一茬,正好远处已有人打马飞奔而至。
“阿娴,你家弟弟来了!”
程玉酌睁大了眼,果见那一行来人,当头便是程获。
“阿获!”
声音传出去,人已飞至她身前。
程获翻身跳下马,程玉酌快跑迎上前去,姐弟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阿获!”
“姐!”
姐弟两人泪流满面,这次终于不再害怕被人发现。
赵凛也有些动容,想到自己突然离世的皇长兄,他甚至没能见皇长兄最后一面。
赵凛叹气,却又在那姐弟两人的相拥中瞧住了。
他拧着眉头想到了那次在大明湖的船上。
她拿出派头压他,让他叫姐姐。
怎么他就没有这个待遇?
既然她当他是弟弟,是不是也该有疼惜程获这般模样?
赵凛竟醋了,干咳了两声。
然而程玉酌根本不搭理他,还是程获瞧见了站在一旁的他。
程获不知太子相貌,可一眼看去通身气派,便猜到了。
程获同程玉酌松开,程玉酌也才想到了太子,低声告知。
程获连忙跪地要给赵凛行礼,此番能脱身,是太子的恩赐。
他跪了,程玉酌也跪了下来。
赵凛可舍不得她跪下,快步上前,一手托了一个,要扶起两人。
然而两人是真要给他磕头感谢,都不肯起。
赵凛觉得程获磕头也就磕了,可这里风大地上又冷,他哪里舍得程玉酌磕头。
他不去管程获了,拉着程玉酌起来,“阿娴不必!”
这一句“阿娴”,真把程获吓了一跳。
不过程获也是多年装扮襄王练出了面不改色的本领,只瞧了程玉酌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正经给赵凛磕了个头。
“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
太子让他起身,他才站了起来。
他特特不去看程玉酌,尤其在太子的手还握着程玉酌的手腕时。
可程玉酌自己却尴尬了,要躲开赵凛,急急忙忙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此处风大,太子爷快回去吧。”
赵凛晓得她定然和程获有话说,也只好领着众人回了。
他让冯效给程获安排住处,自己扯了程玉酌到一旁。
程玉酌不知他这又是何事,“太子爷有何吩咐?”
“什么吩咐?”赵凛生气,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不想告诉你弟弟,你同我的关系?”
程玉酌愣了一下。
赵凛已经生气了,“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这一问怨念十足,程玉酌当然是听出来了。
程玉酌低着头,“我同太子爷是什么关系,恐怕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赵凛一口气没上来。
但她说的还真就没有毛病,她看过来,赵凛气哼了一声。
“也是,等立了你再说吧!”
可程玉酌觉得“立”这个字让她有无限惊恐,她脸色为难。
“我是皇后娘娘的人,还得看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娘娘不答应,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你还想跑?”
程玉酌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许多日子也没想明白该同赵凛如何,她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可她同他的关系通向的前路让她迷茫。
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进宫,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宫。
她叹气,“太子爷还是不要说这件事了,眼下解救了阿获,大闹了襄阳,襄王必然要坐不住了。太子爷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赵凛又被她“江山社稷”的话给压了回去。
他觉得不说也罢,毕竟自己确实同魏家已经定了亲,又是皇后娘娘苦苦求来的亲事,这事一时半会分说不清,还需得从长计议。
他说罢了,又去看程玉酌,“反正令弟眼明心亮,必然能看出来,也不必你我解释。”
程玉酌无语。
赵凛道,“程姑姑快去看弟弟吧,孤要去忙江山社稷了!”
他气呼呼地走了,程玉酌拿他没办法。
脾气大又爱耍赖,一言不合就要生气,这是太子吗?
不过程玉酌到了程获住处的时候,程获果如赵凛所言,没有多问。
倒是程玉酌见他眉目之间不见欢喜,问他怎么了。
程获扯扯嘴角,“姐,我是该高兴,可是有人用命换我命,有人又深陷其中无法出来,我心里沉得紧,高兴不起来。”
程玉酌想像儿时一样将他搂在怀里,发现他已经高出自己太多了。
她拍拍程获的肩膀,“有些事情由不得人,又都在于人,是我宫中师父临行前送我的话。阿获,我们都是凡人而已,尽人事,听天命吧。”
程获沉默了一时,才又抬起头来。
“姐姐,阿婧那边这一时脱不开身,我想等到襄王反起来,顾不上阿婧的时候,带她出来。”
程玉酌明白他的心思,不阻拦他,“好,你有什么要我帮你的,直接跟我讲,她应该受到上天的眷顾。”
程获闻言,闲暇稍稍定了定。
只要她人能出来就好!
姐弟两人说完这话第二天,襄王就蠢蠢欲动起来。
因着襄阳大闹,赵凛直接说是那伙流寇从山东流窜到太和县放火,眼下已经闹到了襄阳,不能再任由流寇嚣张,必须剿灭。
他就用这所谓的流寇作为借口,请求调兵围剿襄阳附近。
襄王怎能不知道他的用意?
而宫里不知是不是戚贵妃的耳边风起了作用,一时半会竟然没有调令下来。
赵凛在等,襄王却知道自己等不得了。
再等下去,就彻底失了先机!
他如今已经狼狈不堪,火器焚毁,镇国公手上卧榻,连替身都脱了出去。
襄王感到自己快要被砍断了手脚,不如奋力一搏!
他干脆用了赵凛的借口,说那伙流寇蹿到了襄阳,危及的不只是襄王府,而是整个襄阳地区。
他以剿灭流寇的名义出兵,襄阳霎时间被襄阳尽数控在手中。
襄王这借口找的好,有了这个借口,在朝廷插手之前便能迅速集结兵丁,将襄王暗藏多年的士兵全都拉到襄阳,造反随时可能爆发。
赵凛这里却迟迟等不来朝廷的调令,最后五军都督府只是出了命令,让各地卫所加强防卫,至于给太子南巡大驾调兵之事,只字未提。
襄王和戚家的联合明显起到了作用。
杨柏泉都感到了紧迫,问赵凛当如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襄阳的密信传了过来。
赵凛看到消息眼睛一亮。
只是,一旁的程玉酌却惊得踉跄了半步,险些跌倒……
襄王继妃戚婧,暴毙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