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无事你便下去吧。临近年底了,你奔波许久,该去消消乏了。教坊司里新去了不少前朝官家小姐,有几个,听闻还不错,应当合你口味。”
皇帝用左手拿起一本奏章,随口漫不经心地道。
何俨夫道谢后,踌躇了下,终于还是开口道:“陛下,臣回来,还听闻了另件事。陛下欲立前燕朝太子妃为我大周之后?臣以为,这恐怕有些不妥。”
皇帝的视线本已落在了奏章之上,恰是许佑孙的,内容正是婉言劝阻立后之事,道恐会引发民间议论,于皇帝陛下清誉有损云云,听何俨夫也提这个,神色不动,只抬眼,慢慢道:“此朕之事,自有决断,何须旁人之言?”
何俨夫脸色微变,右足屈膝下跪,目光落到他早就注意到的皇帝右手拇指之上,咬牙道:“陛下,那个女子,臣一路送她入京之时,觉着并非柔善之辈。臣恐她日后会对陛下不利。”
皇帝岿然不动,只将许佑孙的那本折子随手抛到了他膝前的平镜砖地之上,淡淡道:“代朕把许大人的折子还给他吧。就说,许大人文采出众,词艰意奥,朕看不懂。”
何俨夫低头看了一眼那本被抛在地上的奏折,终于慢慢拣了起来,低声应是,从地上起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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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一年的除夕在满京的烟花和锣鼓喧天中热闹地渡过了。为了庆贺大周建元以及紧接着的立后之喜,元宵之前,皇帝下令解除已经持续了数月的宵禁,开放灯会。在元宵当晚,于皇宫正南最外的华阳门前四方广场设了灯会百戏,并将亲登城楼,接受百姓贺拜。
嘉容这会儿,正独自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螺钿铜镜里的人,宛如入定。
铜镜边镂着j□j纹样。自上而下,并蒂莲花、交颈鸳鸯,错金鎏银,烛火灼灼,烘得镜中那张人面艳压桃花。梳妆匣旁的缠枝纹宝瓶里供了一枝新剪的腊梅,幽幽含香。
她已经这样坐了许久了,愁结始终难消。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预定的婚期已经没剩几天了。先前还听说,皇帝的这个决定似乎遭到了几个在他跟前说话还算有分量的大臣的反对,但皇帝置之不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自从那晚过后,他没再现身。但立后的进程,并未受到丝毫的耽搁。
她该怎么办?
一串脚步声近,过来一个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苏全。
苏全随阿霁入内,看了眼嘉容的脸色,恭敬地道:“殷小姐,陛下打发奴婢来,恭请您至城楼,与民同乐。”
嘉容道:“我不舒服,不去。”
苏全声音更是恭敬,“陛下说,便是身体不适,抬,也要抬了过去。”
嘉容霍然而起,绡丝袖口勾住了面前妆匣面上的一朵鎏金纹莲瓣,砰地一声,匣子随她起势,被带着跌在了镜砖之上,匣盖跌开,胭脂红粉扑散在地,在她裙裾之下,弥漫出了一阵袅若烟云的绵绵红雾。
“你告诉他,我不去,不想去。”
苏全的腰弯得几乎已经和腿垂直了。
“陛下说,您若自己不去,他便亲自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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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下的巨大广场之上,四边灯火亮如白昼,中间的阔空地上,有身穿锦衣的军士百多之人正列阵在场,无不体型矫健,英姿勃发。一个头裹红巾之人挥动手中大旗,指挥驯兽者驱策狮豹,军士们手执盾牌刀枪,列队排行,变幻开城夺桥之势,再列偃月阵。气势雄浑,动人心魄,广场外隔着栅栏围观的无数百姓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城楼之上,黄绸搭设一华盖帐帷,文武大臣隔了一丈之外,沿城墙左右一字分列开来。大周皇帝陛下此刻正端坐华盖之下,一身明黄龙袍,在四周熊熊火杖照耀之下,闪着刺目的光。
嘉容登上了城楼,裙裾无声地拖过身后的城墙砖地,在背后无数各异目光的注视之下,朝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你来了?”
他显得很是轻松,甚至殷勤,竟立即起身朝她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冰冷的手上一暖,竟是被他握住了,带着便往墙头而去。
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僵硬抗拒,他微微低头,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了一句:“倘若你不介意在人前出丑,朕更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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