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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许佑孙大人,这些天有点上火。眼见皇帝立后日子越近,这火越旺,太医院的药也不顶用。昨夜又没睡好觉,一大早天还黑就起来,发现嘴角冒泡,牙也痛得厉害,对着镜子一照,腮帮子都有点肿了。只是心中有事,也顾不得这些,匆匆坐轿赶着去奔早朝。近午,事差不多议毕,与众同僚恭送皇帝退朝,见他下了龙台,身影消失在金銮殿侧的那扇光明门里,立刻赶了上去。
皇帝回了宣明殿。苏全知道他要开始批阅今日的奏章,忙指挥宫人服侍落座。
侍奉新帝不过三两月,苏全对新主子的生活习惯,却是了如指掌了。
四个字,极好伺候。
这样的冬日,甚至,在他批阅奏章间隙觉到口干之时,哪怕只给他奉上一盏不凉的白水,估计他也不会觉察有异。
苏全猜测,这大概与新帝传说中的出身有关。所以与他从前侍奉过的那些生养于金鼎玉匙里的天潢贵胄,完全不同。
当然了,哪怕皇帝自己不在意,作为侍奉,苏全自己是丝毫不敢马虎的。
紫檀御案面拭得光可鉴人,见不到半点尘埃,御座上铺设了玄黑捻金云纹缎的绣垫,玉砚之侧,泡得恰到时令的一盅蒙顶雾钟茶已被放置在了案头,殿室一角,青铜纹狮螭耳香炉的峰顶口子里,正袅袅散着安人心神的五木之香,气味沉郁,沁人肺腑。
皇帝坐下去,瞥见茶盏,想起早朝时,他一人,下头一堆人,每个轮流说几句,算起来,自己也已经说了一箩筐的话了,咂了下嘴,果然有些口干。顺手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水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下咽,便听宫人说许佑孙在外求见,差点没呛起来,喉结上下一个滚动,终于咽了下去。
“让他进来!”
皇帝咳嗽了几声,咚一声,把茶盏放回了桌上,白地蓝秞缠枝莲的盖子跳了几下,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响声。
皇上原来不爱喝这种茶……
明天赶紧换。
边上的苏全暗自记下,默默点头。
皇帝好容易压下了呛,刚抬头,便见许佑孙已经到了自己近前。看了眼对面尚书大人一边肿了起来的腮帮子,关切道:“许大人,早朝时便听你说话吃力,想是近日过劳,虚火上升所致,朕心中甚是不安。若没十万火急之事,不必再来此处,赶紧叫御医再给好生瞧瞧才对。”
许佑孙捂了下肿起的一边脸,跪了下去,口齿不清地道:“皇上啊,臣又来求见,要说的事,虽称不上十万火急,却也绝非小事……”见座上皇帝的脸色渐渐转阴,知道他不喜,只多年在他手下混,多少也有些摸到这年轻男人的脾性,一咬牙,壮着胆子,也不掉书袋了,径直道,“臣要说的,还是我大周立后之事。皇上啊,那殷懋乃是前朝文臣之首,德高望重,他女儿又与前朝太子有婚约在身,皇上您这样,无异于夺人之妻,恐怕有损皇上您的清名,徒增天下百姓背后谈资。如今立国伊始,百废待兴,臣诚惶诚恐,恳请皇上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因一女子废弛纲常,此明君之大忌啊!”
许佑孙之所以不死心地一直苦苦进谏阻拦立后之事,一来,就像他所说的,皇帝这等作为,在士林看来,就是有违体制,实在上不了台面,二来,多少也是存了些私心。从前他与殷懋同朝为官,不过也是泛泛之交。五年前,他失了陈州获罪之时,殷懋却孤胆不惧,冒犯天颜,替他在兴化皇帝面前极力开脱,以致最后触怒皇帝,一度遭到了贬谪。如今二人虽早分道扬镳各为其主,但对殷懋当年的举动,许佑孙心中一直怀了感恩。如今他的女儿落入大周皇帝之手,倘若真的被强行立后,对殷懋而言,不仅是一种羞辱,更极可能招来李氏皇族的迁怒。自己想救出殷家女儿,大约不大可能,但阻止立后,却是必须要坚持的事。所以许佑孙虽明知这皇帝不爱听自己说话,还是屡败屡战,不停地到他跟前表达反对。
皇帝听完,严肃地抬手,摸了把自己下巴,看向他道:“真有这么严重?”
眼见日子没剩几天了,许佑孙一着急,方才这话便说得有些冲了,自己说完,心中也是略微不安,不想见皇帝这反应,居然仿佛有戏,眼前仿佛看到光明,急忙道:“确实!古往今来,君王……”
他心情略放松,不顾自己牙疼,正要再洋洋洒洒甩个长篇大论出来,见皇帝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眉道:“既这样,朕便听你的,暂时中止立后之事。”
许佑孙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场呆住,等反应过来,见皇帝已经不理自己了,视线落在手中的一本奏折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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