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手,望着殿宇方向不动,屏声敛气等了一会儿。
他始终没进去。苏全想了下,靠近些,小声地道:“皇上,奴婢送去了药,也打听过了,里头那位,白天里吃了饭,也没闹,都还好。要不,您进去瞧瞧?”
皇帝继续默立片刻,忽然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去。
苏全一怔,赶紧也跟着走了,心里叹了口气。
他小时候念过两年塾,隐约记得读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一话,如今才知道,此话完全不可信。想他苏全,不过一个伺候人的阉人,光是揣摩上意投其所好一项,费的心力,就决不比自己伺候的这位九五之尊要少多少。
~~
半个月后,月华殿后的庭院之中,j□j开始渐渐烂漫。架上的春藤绽出了点点紫红花苞,架下摆了张数尺长的矮脚长案,案面放置几碟瓜果细点,边上是张棋枰,嘉容坐在一张紫藤椅上,手中拈了枚棋子,盯着棋枰上的棋子独自出神的时候,阿霁端了壶新泡的茶来,到了近前,往杯中倒了泛着热气的金黄茶液,送到了嘉容面前,俯身下去时,靠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有消息了。”
嘉容的眼睫微微一抖,长长呼吸一口气后,将手中的棋子落到了一个虎口位上,起身入殿。
~~
阿霁随嘉容入了寝阁,屏退人后,拔下发间插着的一只簪子,旋开做虚的珠头,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卷起来的指长细细纸条,递了过去。
嘉容微微颤手接过,展开不过手掌心宽的一张去油纸,熟悉的蝇头小楷便跃入了眼帘,正是父亲殷懋的笔迹,心头抑制不住一阵激动,刚看到信首“字付嘉容吾儿”数字,心胸处忽地一酸,急忙背过了身去。
“字付嘉容吾儿,父今已安抵剑南道之武城,诸事顺利,身亦康健,吾儿不必深念。汝身陷逆首之掌,父万分焦虑,无他,唯恐汝思虑不周,倘有过激之举,徒伤身招祸矣。家国倾覆,乃大燕男儿无能,与天下女子何干。逆首势大,吾儿应息息谨慎、步步为营,千万审时度势,委曲求全,勿徒劳以弱质相抗。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事当以保全汝之性命为上,余者皆可不必介怀。汝与太子之婚约,时过境迁,若有变化,吾儿亦不必执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字笩曲狭,不可再书,父唯一所念,乃是娇儿无恙,待他日大燕复兴,父女能得重逢。切切叮嘱,字尽于此。”
嘉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来自于父亲的信,一遍又一遍,潸然泪下。
“殷小姐,”阿霁唤了一声。
嘉容擦掉眼泪,转身过去。
阿霁附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殷小姐,臣女还收到了太子的口谕,他说太傅到了剑南道后,便染病在身,对您极是思念。太子命我尽快将你救出,送去剑南道。出宫之法,还有外头接应之人,都已安排妥当。”
嘉容呆住了。
她原本就一直担心,父亲的身体会吃不消南下路上的颠簸,不想竟真被自己料中了。父亲在信里只字不提,必定是怕自己担心。
“太子还让您不要对他有所误会,他有话要对您说,只是书信不便传载,等您到了剑南道,他会一一向您解释。”阿霁继续道,“再两天,逆首不是要去长乐苑春狩吗?那就是个好机会。倘若到时候他要带走您,无论如何,您想个法子留下来。”
嘉容压住怦怦跳动的心,低声问道,“你呢?”
阿霁摇了摇头,目光里透出几分冷意。
“我等这么久,等的就是复仇的机会。逆首去往长乐苑,那里山林相接,防备必定没宫中这么森严,正也是我复仇的大好机会,便是粉身碎骨,我也绝不会放过这机会。”
阿霁出身将门,身怀武艺,嘉容与她处了这么久,知道她心志之坚,决不在男子之下。
“太子已经安排好一切……”
阿霁再次附到嘉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