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给那姑娘赔礼,一面将暮行云拉着那姑娘的手慢慢掰开,但暮行云却只兀自盯着那姑娘看,喃喃说道:“你是摇摇,你是摇摇,你定是摇摇!我们同吃同住了三年,我如何会认错?”
宋昭宁心下叹道:“行云哥哥这也太口不择言了些”。抬眼一看,果然见那姑娘面色更冷了,手中的剑一转,径直敲在了他的手上。这回她显然用了力气,却听暮行云“啊……”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再一抬眼,那姑娘却极快地走了。
暮行云呆在原地,竟是垂眸默立了半晌,眼中又惹出热意来。
宋昭宁见了他如此形容,虽知顾摇摇不是个单纯的人,见此也不免觉得心伤,不由得想起先时自己的光景来。她拉了暮行云的手,将他拉了回来,“行云哥哥,我们先回去罢。”
暮行云不应,神魂仿佛都没有了。宋昭宁看了不觉一叹,也不便放任他这样子独自回去,只好拉着他先将他送回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原因失了小侯爷,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见宋昭宁将人送回来了,顿时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一面又询问宋昭宁在哪里见了他,一面又要请她进去吃茶。
宋昭宁知道永宁侯夫人不喜暮行云这样离不开顾摇摇,也不便说出暮行云特特去了皇恩寺给顾摇摇祭拜的话来,于是站在门边立住了,笑着道:“不过是在路上碰见了罢了,你们快些把行云哥哥带进去罢。今日天也晚了,我便也不进去了。左右都是熟识的人,待过两日我再来给侯夫人请安就是了。”
众人苦留不住,也知她和永宁侯夫人是交好的,也只好罢了。宋昭宁上了马车才觉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来,于是敲了敲马车内壁,说道:“走罢。”
当日晚上到了府中,自然又同宋父宋母在家中祭拜了一次,待得诸事结束,也已是亥时的光景了。
她别了父母,径直回了屋中,想到今日一日,拜了长明灯,又听了妙法大师讲经,又遇了庞危,归来时又遇了暮行云,百转千回,却比从前祭拜精彩百倍。
她一日之中,心神有颇多激荡,此时也静不下心来,于是借着月光起身,点了烛火,又燃了熏香。
她看着那烛火摇曳着,在黑夜里透出一点明光,不知怎地,竟不由想到今日在长明灯前的清静。
她用手将烛火围住了,忍不住笑道:“封胥,今日果是你来了不曾?你果在我身边么?若你尚且能听见我所说的话,倒不如出来与我一见,便是在梦中也好。叫我知道你的近况,可好?”
声音低切,说到后面又不免有些心伤起来。但她心中又存着些念想:若是封胥果然在此,能够看见听见,怕是自己这般反叫他也伤心起来,于是连忙将眼泪抹了,牵出个笑容来,又问了一句,“你便托梦给我,好不好?”
自然是没有人回话的。她静静等了一会儿,心中只道封胥应听见了,又逢熏香也已悄声燃了起来,她觉出困意来,方灭了灯,兀自翻身睡去了。
睡前她便想着,若我今日晚上见了封胥,定要好好数落他的不是,怎地一句话不说便不见了呢。但想想,又觉得舍不得,便想着,罢了,罢了,只问问他如何回来就是了。分别日久,她从前尚不觉得,如今却极想他。只恨不得马上便见到他。
窗外挂于檐下的谢青衣,将屋中的动静言语听了个真切,他闭上眼来,将眼中的泪意尽数压了下去。
良久,才自喉间溢出了一阵叹息。
宋昭宁今日原就经历颇多,此时睡意上头,身上遂也泛起乏来,很快便睡得沉了。她睡前心中总念着封胥,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果然她睡前的那席话叫封胥听见了,当日晚上,她迷迷糊糊地见了光亮,睁开眼来,却见竟是在封府后院的「稻香亭」之中。
这里原是仿了田园风光建的,夏日又常有蛙鸣。宋昭宁心喜辛稼轩的那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句子,遂将此间改了这样一个名字。
她竟是久不回这里了,心中一时竟是百感交集。万般滋味涌上来,眼中顿时便觉出热意来。
她连忙拿帕子将眼泪拭去了。
她恍惚着站起身来,果然听见一旁传来蛙声,周围都安静极了,唯有这蛙声伴着些虫鸣,倒真有了几分农家的样子。她信步往外走去,还不曾出得亭子,却听远处传来扑腾的声响,那声音直唤道:“昭宁,昭宁,昭宁……”
宋昭宁抬头看去,却见笼翠自外飞了进来。她竟是不免一笑,探身向外望去,却见垂花门那头立了一个人。分明立在光影里,连模样也看不清,却叫宋昭宁的眼中登时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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