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赤部署对牛首山及跃龙寨等地的军事封锁,也从种种迹象看出京襄很早就对他们突袭建邺有强烈的预测。
而单纯从军事行动的角度看,京襄援师走长江北岸经黄蕲两州抵达舒州,威胁他们的侧翼,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走北岸进驻舒州,不需要渡江,推进的速度将会快得多,京襄援师也不用太担心赤扈水师来自下游江面的威胁。
而以徐怀及京襄诸将的眼力,自然早就能看出赤扈东路大军这次并没有一举拿下建邺的能力;毕竟南朝建继帝所打下的基础,还没有被新帝及汪、杨等人彻底摧毁。
然而徐怀却宁可东进增援速度大幅放慢,也要决定从南岸增援建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先赶到建邺安定人心、提振士气。
很显然徐怀及京襄众人有着很深层次的意图或者说野心。
这简直就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仲长卿主张将计就计,不主张渡江兵马过于急切全部从南岸撤走,主张将一部分渡江兵马,特别是一部分精锐战力,集中到破岗渎外河下游沿岸来,继续钉在建邺城附近不走。
目的就是要让徐怀有机会在建邺附近进一步召集义军人马加以控制,就是要让徐怀继续在建邺城外滋长人望。
这样,他们一方面将能更从容的组织北岸兵马进攻庐州、舒城及寿春等城,另一方面就是促进徐怀及京襄众人的野心更彻底的暴露出来,令京襄与南朝朝廷再难相容。
这恰恰是在这次发动东路攻势之前,镇南宗王府所极力主张的事情。当然,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镇南宗王府之前更期待南朝朝廷还能有效掌握其他区域,集中两淮、两江及两湖的地方力量,对京襄进行压制、限制,乃至最终进行武力削藩。
然而他们目前不果断撤出,还要将一部分渡江兵马拖延在南岸不走,有可能给徐怀一举控制南朝朝堂的机会,但控制住朝堂,并不意味着京襄就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南朝半壁江山,更有可能的是直接促使南朝半壁江山先四分五裂起来。
当然了,骑兵部队还是要先进行撤离。
毕竟运送战马渡江,实在要比运送兵卒困难得多——一艘艨艟战船,一次可以运载上百将卒渡江,却未必能装得下十匹战马,因此传统的战船舱室都比较低矮,隔舱以及甲板又较为狭窄。
在这一点上,京襄援师也遇到同样的困难,因此京襄援师前期仅有千余骑兵渡江到南岸,其他进入南岸的兵马以步卒为主。
这点,赤扈进入长江中游的哨船、斥候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京襄这次别具野心的主要???????????????迹象。
仲长卿的主张,也得到兀赤等大部分渡江将领的支持。
目前平燕宗王府内部,最不愿干脆利落北撤的,恰恰也是他们这些渡江将领了,即便他们要面临的是即将增援进入建邺的京襄精锐。
甚至有人主张,先将战马都运过河去,将一部分赤扈精锐留在破岗渎河口大营,加强对南朝援军的牵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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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赤扈渡江兵马全部收缩到破岗渎下游数座沿河营寨,甚至将大部分战马以及一部分兵力运送到北岸,加强对庐江、舒城等城的围困,建邺城总算是恢复了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有一部分兵马从东城及南城的城门出来,恢复对建邺以东、以南地区的控制。
朱沆也终于得以进入建邺城、进宫复旨。
“虏兵已料无望攻陷建邺,才有此时的大举收缩,陛下当务之急乃是令宿卫禁军进攻河口敌营,彻底解建邺之危。只有这样,靖胜侯与诸路援师才能专心致志渡江与敌作战,以解淮西之围!”
朱沆跪在垂拱殿前,言辞恳切的奏请绍隆帝即刻调派宿卫禁军出城作战。
从赤扈水师突袭建邺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但当世消息传递以及兵马集结,效率都极为低下,像京襄与荆北能有两三千前锋兵马先期抵达铜陵、潜山,都已经算是动作迅速的。
目前徐怀在牛首山召集的义军,因为兵械、铠甲简陋,又缺乏足够的军将武吏进行统领,战斗力不是特别强——朱沆知道叫徐怀此时统领前期集结起来的义军,去强攻敌营太强人所难了;京襄援师主力目前未到,义军并不应该承担冲锋陷阱的重任。
当然,朱沆更清醒的意识到,京中再无动作,而让徐怀在牛首山借口建邺威胁未除,继续召集义军,再等到京襄精锐兵马赶到建邺会合,到时候就算徐怀没有取代之意,他下面那些人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大越高祖皇帝也是半推半就才披上黄袍的啊!
在朱沆看来,唯一能缓解这层危机的办法,就是宿卫禁军必须尽快有所作为,也必须要尽快让徐怀率部渡江去北岸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