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里,是养了一位小姐的。
有大臣上前问:“不知道皇上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顾家的二小姐,顾重楼,这宫里的重楼阁,就是为她而建的,如今重楼阁峻工,也是时候举行立后大典了。”他说的是表字,没提顾今笙,是想避免有人想到顾今笙是苏阁老当年的那位未婚妻。
他不提,偏有人故意提了。
有位大臣毫不识相的上前说:“皇上说的,是国安候府的二小姐顾今笙吗?就是苏阁老当年的那位未婚妻吗?”
皇甫羡脸色微变,英俊的脸庞有些的薄怒,他变是了脸。
那是兵部的尚书李大人,苏长渊的老丈人:“李大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当事人都已经淡忘了,您在这儿提起,有意思吗?”这老家伙真是不知所谓,等完成立后大典后,第一个就该把他的权给削了。
“谁说当事人已经淡忘了。”冷清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皇甫羡扫了过去,他知道是苏长离说的。
他还没忘记吗?现在朝堂上他们这一个个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反对他立笙儿为后的么?他便冷哼了一声,问:“苏阁老,您想怎么样呢?”
他如果能怎么样,当初就就发作了,到现在还没发作,他还能怎么样。
苏阁老声音平静的说:“把我的妻子还给我,她已经被你软禁很久了,是时候还给我了。”
皇甫羡可笑的看着他:“苏阁老,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当初是笙儿亲口要和你退亲的,我是在你们退亲之后才和笙儿在一起的。”
“事情究竟怎么一回事,把笙儿叫过来一问不就便知了。”
有位大臣上前直言:“对,把人叫过来,当面问清楚,看看究竟是皇上夺了臣妻,还是那位小姐自愿跟了皇上的。”
“对对,就这样。”各位大臣咐和。
皇甫羡看着他们,时到今天,提及笙儿之事,这些个人竟还一个个又来劲了。
看来不把笙儿叫过来说个清楚,这些个老家伙是不会罢休了。
皇甫羡暗暗压下心里的怒意,开了口:“都统大人,麻烦你亲自去把笙儿请过来。”
站在殿前的顾燕京应下,抬步离去。
虽然说他的婚事与这些老家伙无关,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皇甫羡暗暗压下心里的怒意,说:“是不是只要笙儿说清楚了,苏阁老就不在执着朕的笙儿了。”
“自然,只要笙儿当着众臣的面承认,是她自愿和我退亲的,我就成全你们。”
“好。”皇甫羡应了。
各人都不在说话,静静的等人,也有人低声交语几句的。
过不多时,就见都统大人带着顾今笙匆匆进来了。
那女子一身红衣,昂首挺胸的进来,没有丝毫的怯懦,身上自有一股子清贵,但整个人都散发着美艳的光芒,当真是美到极处。
“笙儿,过来。”皇甫羡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喊她。
苏长离已回了身,面向跟着都统大人走来的顾今笙。
生平,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文武百官。
来的时候,她已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看皇甫羡在宝座上朝她招手,她并没有立刻过去。
苏长离迎着她慢慢走过来,这才喊了她一句:“笙儿。”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这么久了,头一次,他们距离是如此的近。
“笙儿,叫你来,是要你告诉文武百官,当初你是为什么与我退了亲,留在宫中的,说清楚了,我就可以带你回家了。”
三爷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润动听,好久没听见三爷这样温柔的和她说话了。
她心里一阵酸楚,使劲的点头。
皇甫羡看着她,目色渐凉,她竟不肯过来。
这么久了,他以百般的温柔待她,竟暧不了她的心。
她转身,朝各位文武大臣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又带着满腔的愤怒:“各位大臣请听我说一句,当初我哥和我全家忽然被下到牢里,是当今的皇上派他身边的两个护卫青铜铁云把我招到宫里来,威胁我说,只要我和三爷退了亲,留在宫里陪他,日后等事情平息之后跟了他,他就会放了我全家,如若不然,就杀了我全家,他说能陷害我哥一次,就可以陷害第二次,他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欺压忠臣,强抢人妻,我为了救我哥和全府数百口之人,只能在他和淫威下屈服,不得不与三爷退了亲,这一切并非我愿意。”
一番话说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甫羡看着她,忽然冷笑,问她:“笙儿,这么久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喜欢过我?”
在这种场合下,她竟不为他说一句话,不用问,其实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有自己的夫君,如果不是你抢夺人妻,我现在与三爷已经成亲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欺凌忠臣,抢强民女的昏君。”
“好了,不用与他废话了。”苏长离开了口,又说:“众位大臣,事情的真相就摆在这儿里,这等人岂配为一国之君,他最近干的荒唐事还少么,我今日宣布,东华大帝被废,立幼主瀚殿下之子皇甫鸣凤为帝,瀚殿下皇甫瀚为皇父摄政王,众位大臣意下如何。”
文武大臣齐声:“凭苏阁老定夺,我定自当全力支持。”
皇甫羡定睛看着这些人,瞬间也就明白了。
这些逆臣,竟然敢废他。
苏长离话又落下:“把这个昏君拿下。”
话落,一道身影掠过,顾燕京腰中佩剑已是刺出。
说迟时,那时快,正坐在宝座上的皇甫羡触动了龙椅上的机关,整个人瞬间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但凡是北国皇帝,在登基之前都会被告知这宝殿之上的一机关所在。
北国建国之前,也是一路洒了无数的鲜血才建立起来的,在过去的世代,国中也曾出现过内乱,皇帝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特意设立了几处机关,其中有一处,就是在这宝殿之上,只要触动机关,如果朝堂上有了什么危险,整个人就会逃出危险之境,旁人就算找到机关所在,也是无法打开的,即使最后打开了,人也早就顺着密道逃出去了。
皇甫羡看大势都不在自己身边,瞬间也就明白了,整个朝堂一如他登基之时,文武百官都是向着这苏家的,这苏家等了这么久,密谋到现在,暗中煽动朝中官员,最后等待了这个时机,随便找个理由,便造反了。
他自然不会傻坐着等死的,就这样败给苏长离,他甘心么。~
顾燕京已上前查看一番,回道:“苏阁老,这里机关已经封闭,无法启动。”
苏长离应他:“一会派人把这里的机关拆毁,毁掉。”又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要紧的是接幼主回宫,请皇父摄政王监国。”
顾今笙站在那里瞧着,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前世,他独活着。
整个朝局,早已被他控制。
他一直在等着这一日,在皇甫羡宣布立她为后的这一日,废了他。
她看着他发布命令,眼前的一切,他已谋划多时,此时,并没有造成什么混乱。
幼主都有了,他安排得妥妥的。
只是换了个皇上而已,一切都没有变。
这就是她哥当初所说的,到时候会接她回家的日子吧。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的确可以回家了。
“笙儿,你跟我来。”顾燕京这时已走了过来。
“我先送你回府。”宫中有了变数,她已不适合待在这儿。
今笙看了一眼苏长离,他正和别人说话,交代一些事情,显然没注意到她。
转身,他跟着顾燕京走了。
有一瞬,就在他迎着她走来喊笙儿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们又回到了过去,事实上,这一刻她发生,他离她更远了。
也许,在她答应留下宫里与他退亲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怪他,是她推开了他。
顾今笙跟着哥哥走了。
苏长离抬眼看了过去,他不是没注意到,他自然一直有注意着她。
这一切都结束了,但对于他们之间,却并不是一个开始。
在她退亲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便很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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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家,湘君的娘家。
就在昨日夜里,湘君已带着儿子悄悄回了府。
宫里来了消息,她带着自己的儿子,在她哥哥和都统大人顾燕京的的护送下,入了宫。
城门口,有总兵在人相迎,在总兵大人的身旁,站了一会身高体长的男子,那是瀚殿下。
大门为她们母子敞开,在外隐居了二年多,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二年多的时间,不长,但对于她们母子来说,却也不短,对于顾湘君来说,日夜都是煎熬。
她想他了,真的很想他了。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他。
他好像瘦了,真的瘦了。
因为瘦,人显得更高了。
“恭迎皇上回宫,恭迎太后娘娘回宫。”门口相迎的护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齐声参拜一声。
顾湘君当然知道回宫的目的,她目光微动,慢慢走了过去,走向她的夫君,和她的家。
皇甫鸣凤,一位尚不足两周的孩子,他屁颠屁颠的从自己的舅舅怀里滑了下来,跑到湘君的旁边拽着她的衣裳:“娘,娘……”
皇甫瀚看着他们母子,这便是他的儿子,任谁一眼都能认出来,那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呢。
“鸣儿,这是你爹,叫爹。”湘君低首和她说,指了一下慢慢走过来的皇甫瀚。
皇甫鸣凤看了看他,他当然知道他有个爹,他的娘亲是常和他提到他爹的,惹得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想见一见他爹。
现在终于见到了,他便脆生生的叫了声:“爹。”稚嫩的童音回荡,让人听了心都软了。
“哎……”他应了一声,低身下来,把他抱在了怀里。
“走吧。”他伸了手,拽了顾湘君的手腕。
顾湘君跟着他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发现他的鬓角有些白色,鼻子忽然一酸,她忍着眼中的酸意,没哭。
她不在的日子,对于殿下来说,也是煎熬的吧。
二年多的日夜,他承受的煎熬,一点不比她少。
她被握的手忽然紧了紧,仿若在给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