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大道理有多少。”
……
帐中听得罗令妤侃侃而谈,声音清脆似玉落。帐外众人围着陆昶说话,乱糟糟的。
后堂帐中的窗棂被轻轻支起,两位郎君的身形轻轻一闪。打发掉院里这处的仆从,刘俶看支窗的陆昀唇角翘了下,他走过去,也听到帐中女郎的声音。陆昀和刘俶一同看去,屏风挡着,隐约看得立着的女子身形纤浓有度,看不清脸。
两位郎君侧耳倾听,将帐中罗令妤反驳陆夫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刘俶诧异无比,不是说这位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表妹吗?一般的可怜表妹,敢跟当家主母这么叫板?
陆昀低头笑,目中流光潋滟,啧了一声。
帐中,罗令妤的话终于到了尾声:“……由是,纵我有错,错也不全在我。”
半晌,只听得陆夫人呼吸沉重,显然被气得不轻。好一会儿,陆夫人才道:“罗娘子好口才。非要拉着我到帐子里说话,原来不光是顾忌我的面子,还顾忌你自己的面子。”
罗令妤忐忑地低下头。她也不想反抗陆夫人啊,只是她不能扮软弱。一朝软弱,她就不可能强回去了。
陆夫人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她只有、只有——
外头忽传来女子高声笑:“你们一个个都站在这里罚站呢?令妤呢,她怎么不在?设了宴,东道主却不出面?”
帐中的陆夫人当即眉心一跳,听出了此女的声音——陆英。
陆老夫人唯一的女儿,陆夫人的小姑子,罗令妤的大伯母。
陆英身份这么多,是给罗令妤撑腰来了。
陆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地看向面前站立娴雅的女郎,她张口正要问罗令妤是不是让人去请陆英了,就听得外头一个女郎声音——“伯母,罗妹妹不是东道主,我才是。”
是王氏女跟陆英的解释。
陆夫人目光当即一颤,看向罗令妤。
罗令妤伏身:“我不是东道主。夫人,我们出去见伯母吧?”
陆夫人:“……”
那么,这出闹剧,竟是她从头到尾误会罗令妤了?罗令妤却没在外头说……还是给了她面子?
……
罗令妤抬起头,额上因紧张出了些汗。但她唇角翘着,自得于自己搞定了这场冲突。扶着陆夫人出去时,罗令妤目光随意一瞥,忽然僵了一下,与窗外含笑的一双眼对视。
那双眼一闪而过,但罗令妤被惊得大脑空白。
她不会认错的,有那么好看的眼睛的人,她就认识一个陆三郎——陆昀偷窥她?!
关心她还是看她笑话啊?!
到大堂上,众多郎君女郎围着小可怜般的陆四郎陆昶说话。一群大人中,罗令妤隐约看到自己的妹妹在里头跳了几下,小脸玉莹。然罗云婳小娘子个子太小,罗令妤根本看不清,目光就放到了笑望着她和陆家大夫人的陆英。
陆英着一身蓝灰色的缺骻袍,长靿靴,梳着两博鬓。衣装是便于出行的建业流行女服,妆容却是眉心点朱红,鬓角发尾过耳。陆英被小辈们请安,再回头看陆夫人和罗令妤,她那乌发间金色、翠色的叶饰给她一身的英气添许多少妇妩媚感。
陆英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就是特别会玩的。
罗令妤伏身,请安请得情真意切:“大伯母安好!”
丈夫早亡,儿子又四处游学,陆英一人回到娘家建业陆家,常日脚不沾家,在外到处玩耍。就连侄女罗令妤来家里做客,也没见陆英多照顾。陆英这作风,被恪守礼规的陆家大夫人不喜;陆夫人整日坐在家里不出门,陆英也是撇嘴嫌弃。姑嫂二人性情不相投,平时很少凑一起。此夜要不是罗云婳小娘子赶巧叫来陆英救急,陆英才不会跟自己这位嫂嫂多说话。
陆英笑眯眯:“大嫂跟令妤在里头说什么呢?”
陆夫人沉着气:“一些闲话而已。”
罗令妤看两人气场不和,连忙笑着开口转移话题:“伯母打外面回来么?是去骑马了么?”
陆英:“打马球,晚上贪杯多喝了几盏酒,才回来晚了,错过了令妤你们这小宴。不然我也是要来玩玩的。改日我带令妤你打马球去。”
罗令妤面上的笑略微僵硬了一下:打马球?还是算了吧……这恐怕是她少有不擅长的了。
陆夫人嗤笑:“难为你还记得你有这么位侄女。”她目光从罗令妤美艳无比的面上扫过,刚被气了一肚子,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欢这两人,让她语气分外不好听,“宾至如归,真是不当自己是外人。”
陆英不以为然:“这本来就是我家。不服气你跟我母亲说去。”
陆夫人被弄得说不出话,唇抖了一下。
因为陆夫人的搅和、陆英的到来,这场小宴虎头狗尾,结束得太匆忙。参宴的人心情都不甚好,郎君们告别后,女郎们心里也在默想明日就告辞回自己家去,陆家有陆夫人,暂时不想来讨嫌了。看得表小姐们各自脸色,陆夫人心里微后悔,觉自己似乎得罪了一些世家。因着这层后悔,当罗令妤提出要亲自送陆夫人和陆英回去时,陆夫人就没再反驳了。
罗令妤送两位妇人回去,却是吃力不讨好。
陆夫人和陆英不对付之余,便喜拿罗令妤来说话。一路回去,陆夫人和陆英同行时,为了压这位小姑,陆夫人林林总总,讽刺了一通陆英对前来投奔的侄女不问不管,说什么北国和南国可不同,汝阳和建业也不一样。再说今日造成的这种种误会,都是陆英惯的。
陆英面色微讪,因她对罗令妤的感情确实不深,她愿意让罗令妤姐妹来陆家投奔,是看在亡夫的面上。陆夫人说她不管罗令妤,是真没说错。陆英其实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罗令妤又做了什么,被陆夫人牵着话时,她的气势就不那么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