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竟然养虎为患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当李慕承出现在警局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他眼里是震惊还是愤怒。

    他盯着叶珊和赵子昂看了半天，冷冷的问：“怎么回事？”

    赵子昂默不吭声，可能是自尊心让他开不了口，毕竟曾经李慕承也是他的情敌。

    “就上个洗手间，然后就被人打了。”叶珊轻声解释。

    “这么简单？”李慕承明显不相信。

    叶珊眉头一皱，转过头问赵子昂：“是不是这样的？你没惹他们吧？”

    烦燥的摇了摇头：“没有。”赵子昂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别的地方。

    两名警察一看到李慕承的身影，马上走过来热情的询问：“难道这几位是李总的朋友吗？”

    看的出来，其中一个是头儿。

    李慕承点头，漠然的问：“他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当然可以。”

    赵子昂猛得抬起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我知道他是受不了这些人趋炎附势的态度，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再义愤填膺也没用……

    “走了，走了。”我拉了拉赵子昂的胳膊，然后和叶珊一起把他拽出了警局。

    出了警局的大门，赵子昂对着地上的一颗石子，用力一踢，踢出了好远，叶珊郁闷的看我一眼，我用眼神示意她过去安慰一下。

    她会意的点头，刚准备追上赵子昂的步伐，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俯在我耳边轻声说：“陈真的事，拜托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跑了个没影，远处暗黄的路灯下，是她和赵子昂细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像极了青涩年代里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却不敢靠近的腼腆。

    李慕承站在车旁等着我，手里夹着一支烟，很魅力的姿势。

    想起了叶珊的拜托，我鼓起勇气向他走近：“谢谢你能来。”

    “应该的不是吗？”他反问我，言外之意，是我不该如此客套。

    他替我拉开车门，然后习惯性的替我系安全套，绑好了以后还不忘问一声：“紧不紧？”

    “不紧。”摸了摸腹部，那里隆起还尚早。

    李慕承坐到驾驶位上，我随意的问：“怎么自己开车过来的？”

    “戴言办事去了。”他淡淡解释。

    发动了引擎，李慕承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刚想开口，我马上制止：“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笑了笑：“是不是每次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他指的是上次在医院我替他说的那些话，虽然明知道他想说的不是那些，却还是胡乱编了一通，不过此刻，我真的知道他想说什么……

    “基本上是。”

    “好，说来听听。”他怂恿我。

    “如果我猜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第一次厚着脸皮跟他谈条件。

    他深邃的双眸再次凝向我：“猜不对，也会答应你。”

    瞬间心像被一阵暖风抚过的感觉，柔柔的……

    “你想说的是——”我开始学他的口气：“允锦，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酒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还有你那两个朋友，一个粗枝大条，一个性情莽撞，你和他们在一起我其实很不放心。”

    “讲义气是好事，但也要分情况，你不能不顾孩子的安全，去做一些强出头的事。”

    “联系不上我的时候，你可以联系戴言，他会第一时间汇报我。”

    ……

    终于说完了，我把视线移向李慕承，等着他的判断。

    他粲然一笑：“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说的对吗？”我好奇的询问，帮忙反正他也说了，就算猜的不对也会答应。

    “基本上是这样。”他点了点头。

    我松了口气，把陈真又纠缠叶珊的事跟他说一遍，李慕承听完后，随意的说了句：“看来今晚那几个混混就是针对他而来。”

    他这么一提醒，我倒觉得真的有可能，因为叶珊说过，陈真扬言不跟他好，也别想跟任何人好，依照赵子昂的个性，应该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

    “那怎么办？这样的话叶珊和赵子昂都会有危险！”我紧张又无措的望着他。

    “现在知道什么人能放什么人不能放了吧？”

    我尴尬的低下头，当然明白他和叶珊指的是同一件事，看来有时候，善良也是要有限度的，否则给别人留了后路，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恩。”我轻轻点头。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让他俩不用担心。”李慕承视线盯着前方，很淡定的说了句。

    “谢谢……”我发自内心的感激。

    李慕承有些不高兴，但没有说出来，我想了想，他不高兴的原因应该是我说了谢谢，那是在爱的人面前过分客套的话，他不想听，我也不需要说。

    不是为了疏远彼此的距离，只是因为真的感激，才情不自禁的说出口。

    第二天，我正想打电话问问叶珊头上的伤怎么样，结果我电话还没打出去，她人已经出现了。

    “允锦，出事了，出大事了！！！”她慌慌张张的跑到我面前，大口大口的喘气。

    “怎么了？”我紧张的望着她：“难道陈真找到你住的地方了？”

    她气喘吁吁的摇头：“当然不是，是赵沥……”

    我一听到赵沥，顿时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他怎么了？”

    “我早上去警察局，看到他被关进去了！！”

    警察局？蓦然间，心一阵慌乱，难道李慕承又对我失信了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去警察局干什么？”

    “我没有！我昨晚外套落在那里了，所以上班的路上，顺便进去找了一下，结果就看到赵沥戴着手铐被押了进去……”

    两腿一软，我跌坐在床上，怎么也不敢相信，李慕承竟然会骗我，他明明答应我会放过赵沥的，我都已经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所有不能接受的，为什么他却还是连最后的希望都不肯给我？

    “允锦，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叶珊见我脸色苍白，眼神绝望，顿时吓得慌了手脚。

    心里各种的凌乱，作了个深呼吸，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在没弄清楚原因之前，绝不能不相信他！

    这样想来，我起身飞奔下楼，叶珊跟在我身后紧张的呐喊：“允锦，你要去哪？你小心点啊，你怀孕啊……”

    我无视他的呐喊，跑到别墅外，迅速拦了辆车：“远洋集团！”

    一路上我都在想，见了李慕承我要怎么问？他又会怎么回答，如果真的是他违背了承诺，我又该怎么办？是不是他对赵沥所做的任何事，不管是过分的还是不过分的，我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的继续装傻下去？

    在无尽的纠结和压抑下，车子停了下来，我亦步亦趋的走进远洋的大厅，迎面走来的人都跟我点头微笑，可无论怎样努力，我始终笑不出口。

    电梯停在十九楼，我愤怒的推开了李慕承办公室的门，他抬起头惊诧的问：“你怎么来了？”

    “你失信了？”我站在他面前，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

    “赵沥，你还是把他送进去了是不是？”

    李慕承向我射来一道凌厉的眼神：“你听谁说的？”

    “我又不是与世隔绝，你做这件事难道我早晚不会知道吗？你现在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收回视线，他冷冷的反问：“你就这么在乎赵沥？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要为了他和我翻脸吗？”

    “这是两回事！你明明是有愧于他的，为什么却连最后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他留？非要把他逼到绝路才满意吗？！”

    心里真的是很失望，那一晚李慕承的承诺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真的相信他不会对赵沥太过绝情，看来是我高估他了，他的眼里始终都是无法容忍赵沥的存在！

    “我从来不屑解释任何事，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随便。”

    他冷冷的站起身，刚想走出去，我立马跑到他面前挡住他：“对，你有个性，你很酷！你不屑解释任何事，你很了不起，所以就应该把别人踩在脚底翻不了身！！”

    李慕承听了我的话，愤怒的一拳扫光了桌边所有的物品：“你到底还要为了赵沥跟我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不给你一个解释，你就肯定的认为，我心胸狭窄到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他几乎是咆哮着跟我说这几句话，菲菲不知道情况闯了进来，见我和李慕承在吵架，又尴尬的退了出去。

    “李慕承你就是这么自私！自认为自己站在高处，就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并且还要别人无条件的相信你，我是想相信你，结果相信你的结果全都是失望，爱情是需要包容，但包容也是有限度的，不要拿你的个性来挑战我的耐心！！”

    眼泪瞬间冲出眼眶，我伤心的不是他跟我说话的态度，我伤心的只是他为什么觉得他不屑做的事，我就连问的权利都没有……

    他还是没有跟我解释，无情的越过我，走到门边，我绝望的蹲在地上痛哭失声，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最后冲他咆哮了一句：“李慕承，你的世界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不知哭了多久，我擦干眼泪，低着头离开了李慕承的公司。

    拦了辆车直奔警察局，回想赵沥为了我而没有对李慕承开枪，可是现在我却连什么也给不了他，我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他？

    昨晚的两名警察还记得我，当然更记得李慕承，头儿上前热情的询问：“李太太，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朋友听说今早被你们抓过来了？我想看看他可以吗？”

    “哦，叫什么名字？”他吃惊的问。

    “赵沥。”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我多么希望这不是事实。

    “哦他呀……”停顿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的反问：“这个姓林的不是在李总车里放炸药的吗？怎么会是……”

    我明白他疑惑的是什么，他一定觉得既然会在李慕承的车里放炸药，应该是仇人人才对，怎么反倒成了我朋友。

    “说来话长，我见见他可以吗？”

    那名头儿想了想：“好吧，你跟我来。”

    “你幸亏来的早，要是明天来就看不到他了……”头儿随意的一句话，惊得我停下脚步。

    “为什么？”难道李慕承连活都不让他活？！

    “明天就转到W市的监狱了。”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我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更沉重，没有自由的人生，不管是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你进去吧。”他指着其中一间拘留室，对我扬了扬手。

    “谢谢。”

    站在门外，我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沥，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犹豫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赵沥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锁上手铐，苍白的脸上有着对人生看透的绝望。

    心里一阵刺痛，我轻轻的喊了声：“赵沥……”

    他蓦然睁开双眼，惊诧的把视线移向我：“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沉默了几秒，我终究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疑惑的问。

    “我以为李慕承会放过你……没想到……”无力的垂下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疚的心情。

    他笑了笑：“允锦，你过来。”

    举步维艰的走向他，盯着他瘦削的脸庞，连笑都是这么的凄凉。

    “其实你不用内疚。”他淡淡开口：“李慕承没把我怎么样。”

    震惊的抬眸，我一时间彻底迷惑了，什么叫李慕承没把他怎么样？他都已经被立案了，还叫没怎么样吗？

    “是我自己自首的。”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他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为什么？？”我彻底呆住了，整个人差点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因为觉得活着很累，所以就想自我了断。”

    我盯着他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双眸，突然间泪流满面，慢慢的蹲下身：“赵沥，是我让你失望了对吗？可是就算我让你失望了，你也不能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来自首，地球离了谁都照样会转，你何必要这样苛刻的对待自己，你何必呢……何必呢……”

    每一声何必都夹杂着一滴眼泪滚落而下，滴在赵沥紧握的双拳，他的手指渐渐松开，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允锦，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当初太傻，中了李慕承的圈套，亲手把你送入了虎口。”

    他还是对李慕承心有芥蒂，却不想再跟他斗下去了，也许他知道，就算再斗二十年，也斗不出任何的结果……

    “他已经答应会放过你，你离开这里回美国不行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傻到做出这样的选择？就算你是犯了故意杀人罪，但李慕承也是欠你的，从此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你现在跑到这里自首，你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他苦笑了笑：“我不是为了让你内疚，也不需要他的施舍，早在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对人生失去了信心，那时候一直为了你坚持着，因为有足够我坚持下去的信念，所以走到了今天，现在，你已经有了你所爱之人，也即将要成为他孩子的妈妈，我活这个世上，完全就是多余的。”

    “赵沥，你不要说的这么极端，你不是为了谁而活，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活！！”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明白，他的人生和夏允锦无关。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松开你的手，无数个日日夜夜，那种自责的绝望就像是毒药侵入了血液，让原本鲜红的血慢慢变黑变臭，直到无法再苟延残喘。”

    双腿已经蹲的麻木，赵沥的手也渐渐变得冰冷，他凝视着我的脸庞，哽咽了一句：“允锦，可以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我知道他哭了，不仅仅是对人生的绝望，更是对这段感情的遗憾，拥有的时候，以为爱情凭着真心就可以留守原地，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没有爱情会在原地等待。

    兜兜转转的轮回，不厌其烦的重复错过与相遇的剧情，殊不知一些人，一旦错过便是永远。

    我点点头，在赵沥悲哀的人生里，我能为他做的，仅此而已……

    砰一声，拘留室的门被人推开，接着李慕承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我和赵沥含泪拥抱告别。

    没有任何多余质问的话，他拉着我往外走，我挣扎了一下，转过身，最后说了句：“赵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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