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云霞峰的蜜荨馒头啊,因为掺了蜂蜜而格外香甜。
“小蛮,你吃。”只说着。
这哪需要说,小蛮会跟她客气,小蛮会吗,小蛮真会吗?
不会不会的啦。
哦来来,哦啦啦。你看她那舞动小腿,张开小嘴的没出息样儿。
咻啦——
没有错。她很不知廉耻地飞扑过去。
对了。喂,喂,喂,你这只死胖蛛,黏这么紧干什么,快松手!快放开!快放开我的小庵子啊吁吁——
“柱子哥,你也坐。”小手拉过来,李柱子也坐在青阶上,云雾好浓,像二师兄说的蒸笼。不自主地一笑。紫云的小手晃动得厉害,要问个究竟,李柱子摇摇头。
傻笑,哪还有什么缘由。可紫云仿佛找到,也跟着笑起来,傻笑对傻笑,很有趣味哇。
哗啦。小手一翻,多出一个木簪子,好大的满月,还有一只小蛮,变大一些的小蛮,紫云的辨位鸟。
“柱子哥,给庵姐姐和薏姐姐也做一只辨位鸟。”两只小手像抓萤虫似地,鼓鼓的,缓缓并到一起。抓住了,抓到好多好多烟霞。哈沙沙,只轻轻松开小手,烟霞听话,烟霞变幻。好漂亮的两只云鹤。
芥子剔透,映出云鹤,云鹤仿佛就生在芥子中,它还是它。
别人的芥子,总是丹药、灵水、法宝这些,李柱子的不一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至于那口叮当倒扣的大锅,江陆二人找遍天下打铁师傅,合力打造,小蛮总算满意。
哦对了。小蛮的满意,也就是八九分饱,你知道常人?
嗯。没有错的。三四个月毫无问题。要是逮到个把饭量小的,例如什么小什么猫的,三年五年的也是问题不大。
哇哇怎么养得起呐呐——
且偷偷告诉你密事一桩哦:有一回,大锅咣啷一翻,七玄山众人一蛛嘣咙咚相继跳跃进去。哟,老空闲,一点都不挤嘛。
另外,酒旗啊,市招啦,连客人坐的桌椅板凳,也是通通置备妥当。
七玄山啊七玄山,该怎么去说这样温柔可爱的你呢。
咝咝,次次。又听。
又看去:
清光如云雾,指尖缠绕,李柱子手中多出杯弓小刀,削、凿、磨、刻。紫云看看专注中的柱子哥,又看看惊奇中,庵姐姐的两颗秋眸子就像时下的青枣,映出云雾,映出云鹤,也映出了她。
她笑嘻嘻。静庵看到,也笑。如此地美。处处枣子香,也就不足为怪。
哈吱唧唧。风卷残云,抹上一抹小嘴,困意习惯性大举进犯,哈咿哈咿哈欠连天。小细腿揉揉眼睛,唧语一声,指指云霞,又指指自己,就地呼呼大睡。只一瞬间。
“小蛮说什么?”静庵问道。
“她要在风里入睡,让我们走的时候不能忘记她。”李柱子花了好多年才看懂小蛮的比划,紫云好聪明。
手绢也是青的,不知道是竹香还是枣子香,轻轻盖在小蛮身上。小蛮睡觉哈啦啦地不安分,翻来又转去,手绢牢牢缠在其身。
两只云鹤,雕好了。紫云的小手握住小刀,也细细刻起来,小小的字如柳絮,“庵姐姐”,“薏姐姐”。
云鹤立在手上,松树的香,轻轻一动,真的会飞,还是振翅高飞。静庵笑起来,她仿佛也在飞。
云雾也开始呼啊呼啊飞,可是乱了,是惊慌。
“要下雨了。”笑容停住,她道:“好久没下雨了。”
真是这样,雨坠下来,没有半点娇意,到处是雨痕,满耳满眼,四面八方。
稀里哗啦——
雨就这样下着,没有从疏到密,也没有从小到大,哗啦哗啦像落泪,只由着它自己的性子。
原来,云雾峰的雨是这样的性子。
小蛮已经睡着,小肚子呼呀呼呀,平缓起伏。不用担心有雨打湿她。
噗嗒噗嗒。雨倒是想进来,有青芒挡着。
雨有千万,并非一样。有调皮的,青芒上溅起水花,也有温顺的,乖乖一旁流去,像一条青蛇时光。
“好久没这个性子的雨了。”静庵仰头看着雨,一点点笑起来。
“姐姐,雨什么时候停?”小手牵着大它一些,冰冰凉,纤细纤细。
摇摇头,静庵看着紫云笑:“不知道。可一旦停下来,哪里都瞧不见。多一滴都不肯。”
踮起脚尖,小手捏捏静庵的脸,紫云笑道:“姐姐这样子懂雨。”
忽然怔,却笑着看雨,摇摇头:“还是她懂我。”
明眸看着你,清眸也对着她,彼此笑起来,酒窝特别地甜,静庵又道:“小的时候,每逢下雨,我总会撑起伞,沿着窄窄的青石道跑,一直跑。疯了一样。很累很累也不肯停,一定要到云海。仿佛只有到了云海,我才明白‘罢休’。”
唧勾扭扭,吱勾也扭扭,小小紫云自个儿挤进,钻进她的怀抱。她可美地笑起来,紫云看到。紫云反抱的更紧,开开心心听着:“我那时总觉得,撑伞奔跑,是世间最美丽的事。”
“哇——”紫云的大眼珠子够大了,只瞪得更大。像秋夜灯笼。
浮想自然开始,还顺便使唤起她的柱子哥:“柱子哥,伞来伞来,这个样子的伞来。”
噌噌噌的,小手一下子走出青芒世间。只软绵绵捏住飘散着雨儿成群,沙啦一撒,大水花噗丢丢往四周荡漾,只唧啾啾,唧啾啾,老漂亮的一朵蘑菇儿开花出来。
嘻嘻呀呀欢跳,那美妙的酒窝子也是绽开如花,只浓浓:“就是它。”
愚钝的人愚钝点头,“嗵嗵嗵”的声音像指引雨水小朋友回家,如同还魂,还跳跳尸?
青枣子又怔住,长得好快,比原先的大。像喝下雨水,变得饱饱的。
小手摇摇她,她才笑起来,只道:“这个蘑菇,我见过。”
“在哪里?”小手拉着她坐下,听她道:“一个梦里。”
酒窝甜甜,只像是听着,想象着她的梦:“很小的时候,有一回,我在雨中跑,跑着跑着,我好像做梦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我仿佛看到自己。”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她的眼中。她却笑起来,就像是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而不可信。
声音不曾断:“我记得有风吹来,很暖的风,还有箫音。我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睡去,虽然有醒来,有做梦,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相信。”
她又笑了。
她还是这样地美。这是发自真心,蠢驴子说的。
紫云也笑。还捏捏。
却很快不再笑。因为回想令影子变大,次啦撕扯得很长:“我忽然害怕。”
如果害怕,会有颤抖儿小花荡开伤痕吗?
不会的。有紫云抱着她。
“那个梦我有印象的,耳边在下雨,梦里也在下雨。好大的雨,没有伞,我在跑,有一个蘑菇也在跑。”她回忆着。她说着。
仿佛真的听见。噗噗沙沙。一个女孩在雨中奔跑的声音。
“我以为它在追我,我跑得更快。”浓浓的眸子亮起来,像月光深深地烙印进去。
“有一棵树,一棵会发光的树,我赶紧跑到树下。”她说,“那个蘑菇也来了,它好像发觉我在怕它,它没有靠过来。它就这样站在雨中。一直站着。”
她的眸子好亮。咕咚一眨,青枣子沉底,变黑石子了:“雨越来越大,花香,很浓。比雨声还浓。我走进雨中。好一会儿我才发现没有雨。”
黑石子往上看:“我抬头,原来蘑菇在。”
小酒窝笑起来,黑石子也笑:“那个林子好怪,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花。花好像疯了,拼命地开。可太艳了,仿佛开完这一刻,花就要通通地。”
她没有说下去。
明暗不定,闪动光芒,那黑石子。是不忍吗?
“满眼,像花海,风雨交加,它们在颤,可花瓣一片都不落。”黑石子说。
“可是,雨忽然地停,风也是止。就一下子,都还没看清,所有的花枯萎。”黑石子失掉光芒。
“咝咝咝咝的。”黑石子越发黯淡下去,“什么都没了。”
滋儿,颤抖,终出现。有温暖的小手裹得紧紧。因而定住:“我吓坏了。”
黑石子转过来,冷冰冰。看着紫云。紫云的小手缓缓靠拢,贴住她的脸颊,很冰的。可小手很暖和,脸再也不会了。
噗通。果然变回青枣子。只笑起来。枣子香又满满如初,四处弥漫。
“紫云真好。”静庵笑起来道。紫云也还是笑,只是天真,又踮起脚来捏捏脸:“姐姐后来有做过这个梦吗?”
点点头,静庵也回以捏捏脸:“也是这样风雨。我回去。我感到开心。因为又到了。可当我看见。”她怔。
“没有。都没有。没有了。”她念着。
“所有的花都没有了。”她痴痴地念着。
“我好害怕。”颤抖的小树苗将要发出来,紫云怎会容许?
只抱得更紧,听着:“只有碎泥。没有花的痕迹,也没有花的香。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她也开始变得空空荡,像当时的她?
“大雨滂沱,只有一个蘑菇,还是以前的那个,我记得。”她抬头,“它很安静地看着前方,可我觉得它害怕,它一直在颤抖。”
她说:“我想要过去,可是咔的,我的梦醒了。”
她的目光昏暗,只低低的,她的声音,亦轻得可怕:“我永远过不去。”
“过的去的。”紫云听见,紫云又笑。紫云还想捏脸脸,那软软的棉花脸自己低下来。她够到了。她清晰地听见:“那一晚,山上的雨大得厉害,到处是雾,灌满了竹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听到雨声,仿佛整个瀑水都倒下来了。”
嘿呀。却笑,还问起:“薏姐姐怎么说的。”
听到了。笑了。也说了:“薏儿说,梦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傻瓜瓜才相信。”
嘿呀。又笑,“傻瓜瓜真好玩”,说着,又开心地问:“那姐姐呢?”
也是笑。摇摇头。只又看着外面的雨静静地:“我不知道。”才又看向紫云,笑起来,可美了:“紫云怎么想呢?”
“紫云也不知道。”笑得跟花儿似的。只一个劲儿瞎摇头。
纤手伸过来,两边的脸颊一起捏,笑道:“紫云的小脑袋里,装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
花儿还是笑,却道:“柱子哥兴许知道。”转过头,看着她的柱子哥,可是李柱子专心于削削,敲敲,完全没有听到。直到紫云的小手拉了拉他,他才反应过来。你问他,他摇头,紫云和静庵说的话,他竟然一句也没听见。紫云笑起来:“看来柱子哥也不知道。”
木伞倒是做好了,和刚才的蘑菇一个样子,帽子一样的蘑菇盖,淡淡褶皱,长长的蘑菇柄,握在手上正合适。
这还不算,蘑菇盖上,美丽云霞峰,又画又刻的:烟霞如水,清颜半遮三径古道。牵着手,永是到不了尽头的青石小道,续着处有云海,云海之外还有云海。
那再云海之外呢,会是海吗?
不禁憧憬又开心问起。
鬼也许知道。可呼呼哈哈。鬼在睡觉。
还是天青青水淡淡的目光,欣喜。因为云海的一片迷蒙中,一不小心看见云鹤仙影。而且,恍若涟漪儿一圈一圈荡漾,来自云海尽头,那儿好像有溪流,有山川大海。
只继续看去。目光到了青石另一边,欣喜会更浓吗?
嗯。是的。
倾泻而下,哗啦啦,仿佛还有叮儿,一语清铃之声。幻觉啦。
嘻嘻笑。
但水瀑九曲,蘑菇似地一个又一个,画得刻得真好。
她只更欣喜。
瀑上亭,身居闹处,可它永远是最安静的,只如一炷古香,安静地燃着。
最令人惊奇的,青石道上,那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静庵知道是她,她自己。那人雨中所立,伞微倾,正向外张望。雨噗噗嗒嗒落在她头上,她反而将手轻轻探进雨色的世界。
会美妙吗?
“好美的蘑菇伞。”她说道,转而看向李柱子,李柱子只是微一点头,又微一笑。忽然间发出芽,他想到昨天的盘问,他又开始傻笑。
“跑呀——”紫云牵着静庵,满情意阶上奔跑,雨还是哗哗,可人有伞了。
许久之后,夜来临,雨没有止,风变疾许多,把雨吹得斜斜,像飘起的柳枝儿。
柳枝会摆动,雨枝不会。没有月色,好黑的夜晚。手中的蘑菇伞微微斜,夜影中几分寻觅。
雨痕到底没有找着,自己却打湿。没一点在意,反而伸出手来接着噗噗的倾雨。
如画。
雨好凉,也是因为冷吗?她疑问。
她用脖子夹住蘑菇柄,两只手都摊开。手是暖的,她想着,雨也会变暖。像紫云那样。可落在手心上的雨,只是碎了,冰凉的唯有手。
她哈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放弃。她把脑袋往外探。好浓的夜,什么都看不清。
思绪啊思绪。
吱啦啦啦的,那个梦忽地冒出芽头。如果那个梦就在眼前。她想到。
也就发生了:
像是深夜赶路,青石上,碎雨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噗噗,噗噗嗒嗒,嗒嗒嗒,越来越近,太匆忙。
吱啦——
好像滑倒了,像刀割的声音。划在人心上,渗出血,滴滴答答。担心。惊恐。害怕。
分不清了,深的浅的,她的步履声。满耳的,细的碎的,雨的痕。
咣啷!
心里突然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下来。可为什么,心中咚地一沉,却一下子什么都空了?
只无尽地慌张。
噔——
如琴弦断。雨声忽然停,还有脚步。月色从浓云中爬出来,越来越亮。
愣住。
只一驻足,再也不知何去何从。
曾几何时,那个梦里,那个独自发怔,独自颤抖的蘑菇,是否也是?
“夜蘑菇!”含笑树下白花落,站着个绿衣人。
“姐姐!姐姐——”她忽然惊道。她一连喊出两声,她影子似地冲过去。咔嚓——
咕噜。蘑菇一转,静庵看过来,对她笑:“薏儿。”这样唤道。
她担心。
“姐姐,你怎么了?手这样冰!”然后,更急的声音闪电般咔嚓:“脸也这么凉,是怎么回事!”
“是谁——”她冲周遭呼喊。
这鬼魅似的厉声,令树影子呼啦哗啦躲避不休。寂静得可怕。
幽幽。绿光亮起,将静庵裹得严严实实,这样,就不会再冷了。可如果冷从心中来,再怎么样裹着,也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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