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掠过一丝惊异,抬眼将卿羽重新上下打量了一回,而后又将那玉佩往眼前捧得更近了一分,缓缓转了身去,移至阳光下,从头自尾一寸一缕细细摩挲了个遍。
见他神情这般认真且凝重,卿羽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玉佩不值钱,根本算不得珠宝,唉,这下可丢人了……
那边方子敬已经验好了,面向卿羽道:“敢问姑娘一句,这玉佩可确是姑娘之物?”
卿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的。”
方子敬愈发诚恳:“容方某再多嘴问一句,这玉佩是如何到的姑娘手中?”
卿羽刚想脱口而出“祖传的”,但蓦地瞥见方子敬一脸庄重,没来由地忽觉事态不简单,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道:“其实,它是友人送的……”见他很是吃惊,忽然深感自己此举多有不妥,忙补充道,“我也不是真卖它,只想暂且先将它当了,换笔钱,等日后我手头宽裕了,还会再将它赎回来的。”
这玉佩乃是前些日子叶白临走之前所遗,她将它仔细收好,想着若他日有缘再遇上,定要送还与他,毕竟,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交,既是人家落下的东西,没有理由据为己有。但据目前情况,她唯有很不厚道地自私一回,先将它当掉,换出些银钱来助白露顺顺利利地开了酒楼,之后再寻机赎回它。
方子敬拈须做思索状,卿羽却是急了:“这个玉佩是不是不值钱?如果方老板不方便,那我再去别家看看。”
“姑娘请留步,”方子敬喊住她,“敢问姑娘想出什么价?如果我方某能帮得上的,愿意效劳。”
卿羽大喜,脑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说:“我想要一百两银子,我们立个字据,就按你们平时抵款的利息来,我六个月之内若赎不回,利息加倍,再过三个月还是不能赎回,那这玉佩,就……就当是我对不住它了!”卿羽心一横,说道。
其实一百两满打满算才能付个半年的租金,但白露悄悄说过,这些年里她攒了些钱,大概有七八十两,就为有朝一日开饭馆时能派上用场。粗略算算,一百七八十两,能维持住半年的各项开支了,至于进款,运气好的话能赚些,即便是运气不好,差不多也能收回本钱,到时她再来赎这枚玉佩,应该不是难事。
方子敬没任何讨价还价,招手叫来伙计,将字据和印泥拿来。
卿羽捧住那一张薄薄的纸,如同捧着千斤巨石,不,是一座金山,将那一页寥寥数语的文字认真看了一遍,转念一想,生怕遗漏了什么,又重头认真看了一遍,待确认无误后,才无比虔诚地签上自己大名,按了手印。
长这么大,身上还没有揣过这么多钱,卿羽如获至宝将那满袋子银子仔细放进袖间,偏头稍作思量,又将它取出,分作两份儿,一份儿放进袖里,一份儿放进腰包,心满意足地拍拍,才向方老板连声道着谢,而后喜气洋洋地走了。
方子敬目送她一路轻快而去,面上和善笑容逐渐敛了去,转过身来已是凝了眉,扬手招来两个伙计,附耳命令一番,便见那两个伙计一南一北,去办差了。
甫一到家,便见大师父抱着笸箩在做针线活儿。
她那美好如神仙一样的大师父,也唯有在做些家常事情的时候,才会褪去些许烟火气,平日里单是笼着袖子往街边随意一站,就惹得满楼红袖招。
“卿羽,我的好徒儿,你回来了?”大师父说着,笑呵呵地将笸箩往外推了推。
这动作的寓意不言自明,卿羽却很乐意,走过去接了。何当便又乐得自在,跑到鱼缸前逗鱼去了。
卿羽将那衣衫拎起来左右察看一番,见袖子的肩膀处划了一道口子,几乎脱落,胸前也破得七零八碎,似是被手掌抓扯所致,不由大惑,提了它走到何当面前,问道:“怎的破成了这个样子?”
何当手执一根竹枝,专心致志地逗弄着那条黑锦鲤,头也不抬:“下午去了趟山上,采了点草药回来,被树枝划的。”一敲小锦鲤尾巴,见它受了惊似的一阵乱窜,直起身来,笑意如沐春风,“这件衫子是我年前在梁国京城洛安城里花了一百文钱买的,瞧瞧这货色,摸摸这手感,若不是清仓甩货,怕是得一两银子靠上了,啧啧,烂成这样,可真真心疼死我了,好徒儿,你手艺好,一定要帮为师将它仔细缝好。”说罢,负手优雅而去。
卿羽提衫子的手僵在半空,对他这番话半信半疑。
回屋取了针线筐出来,坐在鱼缸旁的桌前认真缝补那破洞。补到胸口处,忽觉有些异样,但见这衫子通体青褐,只这里颜色较深,细细一看,丝丝缕缕氤氲成浅浅的一团,似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