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喘病一犯便难以见好,臣妾就做主让她多休息些,别折腾来折腾去了。”
沈之域眼中现出一丝担忧,微叹一声,道:“也好。让皇后费心了。”
陈皇后温和一笑:“皇上哪里话?能替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容贵妃瞧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陈皇后,发出一串娇笑来:“皇后娘娘心底宽宏,最是懂得体贴人,不止是德妃姐姐,臣妾和宫里的其他妹妹们可都受过皇后娘娘的照顾呢。”
沈之域宠溺地笑了:“是吗?”
“可不是,”容贵妃一甩帕子,连同头上的金步摇也跟着一晃,极尽妩媚,“臣妾前几日去看望德妃姐姐,见她身子状况已见好,我们说起元宵家宴一事,她很是期待,还说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最为珍贵,一定会出席。怎么皇后娘娘去请的时候德妃姐姐就身子不适了呢……但也或许是臣妾大意了,皇后娘娘体贴入微,自是比臣妾要想的周到些。”
容贵妃一番话暗藏锋芒,引得沈之域明显变了脸色,陈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却不好发作,容贵妃若无其事地笑着,纤纤玉指拈起一杯佳酿:“皇上,臣妾敬您。”
沈之域阴郁的脸上重新漾开了笑容,和容贵妃遥遥对饮。
淑妃兀自坐在席位间,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似的,目光频频向后方望去。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由远及近,原是明月公主沈屏儿端着一盏羹汤快步走来。淑妃温和一笑,轻轻打了个手势,沈屏儿心领神会,面含笑意来到沈之域面前恭敬拜道:“父皇,这是儿臣亲自煲的当归参鸡汤,儿臣在炉子旁边守了足足两个时辰呢!父皇快尝尝看好不好喝。”
沈之域当即喜笑颜开,唤她上前,尝了一口,大呼好喝。淑妃笑着插话道:“这炖汤所用到的水,是屏儿连着几天清晨早起,专门去御花园里收集梅花花瓣上的露珠,说是这样熬出来的烫才清香甘甜。”
“嗯,是很香甜,屏儿有心了。”沈之域爱怜地抚摸着沈屏儿的发顶,那双在朝堂上不怒自威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满足。
陈皇后冷冷挪开目光,容贵妃也不再搭腔,纤手挑着玛瑙小勺吃一碗莲子羹。
明晃晃的琉璃灯下,沈云琋神情平静,目光却有一丝缥缈,似在等待着什么事情。身旁吴妃和吕妃两位侧妃殷勤地替他倒酒,他收回茫然思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丝竹管弦之乐不绝如缕,沈之域在妃嫔们的笑语里心情也愈发好了,映着身后的灯光,苍白的面容竟显出几丝红润的气色。黑暗处有御林军巡防时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沈云琋侧头看去,见那金吾将军袁赫匆匆走过,投来的一瞥目光深沉而肃静。
沈云琋略一沉默,推开吕妃将要再给他倒酒的手,自己亲自斟满一杯,而后来到沈之域面前,单膝跪地,道:“儿臣敬父皇一杯,恭愿父皇龙体康健,寿与天齐。”
沈之域轻轻咳了几声,端起面前的酒杯时手指止不住一丝颤抖,陈皇后见状劝道:“皇上还是少喝些吧,身子要紧。”又对沈云琋道,“你父皇近来龙体欠安,琋儿有这番心意便好。”
沈云琋不以为意,正要自己喝,沈之域却道:“一家人聚在一起总归是难得,琋儿的心意朕岂能不领?”说罢朝沈云琋一举杯,上好的佳酿入喉仍是被辛辣感击得一通猛咳。
沈云琋淡眼旁观,轻声道:“父皇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沈之域好容易压下腔子里的咳意,就着陈皇后的手喝了半盏茶,才叹道:“元宵一家团圆,若是珩儿也在就好了。”
沈云琋的笑容有些模糊:“无论在何时,父皇都不会忘了惦记皇兄,儿臣看在眼里,可是好生嫉妒。”
沈之域稍稍一愣,又听沈云琋道:“似乎从小到大,父皇就偏爱皇兄多一分,早早送他去边关历练,也便顺理成章地授予他兵权,助他立战功,赢得一世英名,就连现在许多参议国事的奏章,都直接送到了皇兄那里。父皇您表面上以身体抱恙请皇兄分担政务为借口,其实早已为传位之事做准备了吧?儿臣眼睁睁看着,心里甚不是滋味。”
沈之域面上的表情由诧异转变为愤怒,他一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案几上,震得那杯杯盏盏跳了一跳,而他喝道:“竟敢觊觎皇位,谁给你的胆子?!”
“当然是您了,父皇,”沈云琋笑意不减,反而迎着沈之域怒气冲冲的眼神向前走近了一步,“父皇的偏心,可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的,儿臣又不是圣人,做不到无动于衷。本来儿臣对这皇位也并没多大兴趣,可偏偏父皇一再偏袒皇兄,儿臣实在是伤心。”
沈之域被他的话激得说不出话来,扶着龙椅剧烈的咳起来,惊得侍监赶忙上前给他捶背。
在场的妃嫔无不震惊,就连陈皇后也白了脸色:“琋儿,你、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