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王爷是熬着来沐浴的,这是地龙草,接骨最好。”管事抹了把汗,看了看药材,又看渔嫣,“不然,小人亲自陪姑娘回去?”
渔嫣点头,她让管事拿了个箩筐过来,分了些药材放进去,慢慢地拖着回去。
她还没用早膳,又头晕得不行,没走一会儿,便开始发晕。管事拖着另一些药材跟在她后面,忍了会儿,担忧地说:“姑娘脸色不好,小人去叫人来给姑娘拿拿脉。”
渔嫣正要点头,只见有侍婢匆匆过来了,小声说:“管事,晨瑶夫人叫你。”
管事赶紧点头,又叮嘱侍婢去叫大夫过来给渔嫣看看,再帮着渔嫣把东西拖过来,这才快步往前边的小院走去。
侍婢看了看渔嫣,又看箩筐,嘴一撇,撒腿就跑了。
渔嫣明白,是晨瑶不许人帮忙。想不到晨瑶看上去大度,居然还用这种小气万分的整人法子。她拖不动这些牛饮的药材,也不想再拖了,索性把东西丢在这里,拍手走开。
她这人,不爱惹人,但别人惹她,她也不愿意白白忍着。况且她此生最烦的事,便是与其她女人争宠夺爱,似乎那男人跟个黄金宝贝似的,争来夺去,不过是多争来几次床第胡缠,运气好点,生个一男半女,极其无趣,这种幼稚的游戏,她不愿意和晨瑶她们玩……
在后院的石桌边坐下,愈加的头疼,虚汗一阵阵地往外冒,在桌上趴着,昏昏沉沉地又睡了。
渔嫣这些年其实很少生病,每天有事做,蹦蹦跳跳的,自觉挺强壮的,病痛和她没关系,今天这一病,就似有座大山压过来,一下子就把她这棵小树给压弯了。
也没人来叫她,理会她,一趴就是一整天,其间挣扎着醒过一次,却没能撑起脆弱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风吹来,暮色沉。
她昏昏沉沉的,梦到了好些东西,刀光剑影离开之后,便是儿时父亲抱她在膝上,教她识后青法典的一幕。
她认字,是从读法典开始的,一本接着一本读下来,字字都刻在她的心里。又梦到了云秦,才十岁,爬上树给她摘柿子,树枝突然断了,他直接跌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起就跟着他爹去练轻功了,之后给她摘柿子,掏鸟窝,轻而易举……她就看着他坐在枝头,低头冲着她笑,“小青鱼,甜不甜?”
“不甜,酸的,你骗我……”小小的她站在树下,仰着头,被青柿子酸得直扁嘴。
“小青鱼你别哭啊。”他一急,又从树上跌下来。
她吓得尖叫,猛地一个哆嗦,醒了过来,一身冷汗,头重脚轻,而四周全黑了,草丛里有悉索的声音响过,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从她脚边跑了过去,只怕是老鼠——她怕这个,扶着桌子起来,扭头看小院,灯笼高悬着,琵琶曲正响,想必是他回来了。
她不想过去,她不想看到御璃骁高高在上、势在必得的样子,她不想自由被困住,可是她现在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拖着脚步回去,依然要先给他请安,他坐在院中的树下,正慢吞吞吃饭。晨瑶在一边伺侯,叶明月正在弹琵琶。
渔嫣虽然饿,却烧得没什么胃口,行了个礼,安静地站在一边。
“去哪儿了?”他转过头,盯着她看。
“走走。”她小声说。
“本王早上说过,不许出去,你没听到?”他拉长脸,眼神有些凉。
渔嫣看了一眼晨瑶,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对他说的,懒得解释,轻抿了唇,盯着脚尖发呆。
啪……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乌木筷子居然断成了两截,吓得众人一抖,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不要动怒,渔嫣姑娘只是心情不好,走走而已。”晨瑶赶紧轻声劝他。
“都下去。”御璃骁拧拧眉,不悦地说。
晨瑶缩回手,看了一眼渔嫣,一挥手,带着众人出去。
“过来。”御璃骁沉声说。
渔嫣抬眼看他,眼前黑了黑,笔直地往前栽去……朦胧中,鼻子撞痛了,然后便失去了一切知觉……
御璃骁接着她,大手抚过她的额,脸色一沉,抱着她就往屋里走。
渔嫣的额,烫得能煎熟鸡蛋!
“让晨瑶过来。”他一声断喝,外面的脚步立刻就纷乱起来。
渔嫣躺在偌大的榻上,开始说胡话。
“爹,我背完了,折子也写完了,我能去看戏吗?”
“爹,你走快点,戏都要演完了。”
“爹,明明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招认……不要再打了……”
御璃骁坐在榻边,听着她不停地说,长眉紧锁,突然,她的双手伸出来,在空中抓了抓,眼角滑下泪来,大喊了一声:
“云秦,你和公主很好吧,那我的柿子呢?”
御璃骁看着她举在半空的小手,眸色渐渐黯了。
“王爷,渔嫣怎么了?”晨瑶匆匆进来了,一脸关切。
“你给她把把脉。”御璃骁站起来,让到一边。
晨瑶弯下腰,摸到她的手腕,听了会儿,轻声说:“着风寒了,我去开方子。”
御璃骁点头,沉声道:“药不要开得太猛,她底子弱。”
“是。”晨瑶脸色微微一变,走到书案边,提笔写方子。
御璃骁看了她一眼,依然在榻边坐下来,盯着渔嫣看着,她脸烧得通红,汗不停地涌,嘴唇却青白得可怕。
她嘴唇挪了挪,又说话了。
“就多了那个,捅来捅去,有什么了不起……”
御璃骁怔了一下,开始未懂,再一想,便明白了,呼吸沉了沉,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抚过。
“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当皇帝,什么当天,当地,当一切……”
这是御璃骁听过的最大胆的话,男人尚不敢如此说话,倒是她,胆大包天到了一定的程度。
外表柔弱,纤细,可一颗心却大到了让他都摸不到边的地步。
她的小手挥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含糊地念了声:“御璃骁,我痛。”
这才是女孩儿的声音,柔得像风,软得像月光,根本抓不住,你呼吸一下,就把这声音给冲散了,埋没了。
“若不疼我,爱我,不要当我的丈夫……我不是蝼蚁,我是渔嫣……”
她偏了偏脸,眼角的泪又滑落下来,成串成串,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晶莹滚烫。
御璃骁覆在她额上的手顿住,眼神里渐渐显出奇异的光彩来,盯着她看着。她总能说出让他震撼的话来,让他惊奇,让他意外,让他愈加想探究她藏在心底的小天下。
晨瑶拿着药方过来让他过目,他用手推开方子,可眼睛却紧盯着晨瑶,淡淡地说:“你亲自去煎。”
晨瑶的脸一红,轻轻点头称是,转身出去。
“让人把念恩念安接过来。”御璃骁又转头看管事。
管事赶紧点头,小声说:“是,小的现在就去办。”
“今儿她到底去哪里了?”御璃骁又问。
管事弯下腰,愈加恭敬地说:“姑娘只说在院中走走,瑶夫人让小的去给王爷的狮子做鞍子去了,所以小的不知姑娘去了哪里,小的现在就去问问奴才们,是否有人看到姑娘出去,”
御璃骁一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管事出了门,才一抹汗,脚步急急地往前院走去。
殿中静了,御璃骁这才转头看着渔嫣,沉声道:“要让人疼你爱你,你心里也不能总装着别人,既是心中不甘,三年之中为何没离开,此时再念着他,又有何意义?男人本就应当刚强,女人本应当柔软,你若非要像男人一样刚强,自然会累。”
渔嫣自然听不到,她烧糊涂了,也烧得累了,沉沉睡着,缩成一团,宛如初生的婴儿,缩在让她安全的小屋子里,不愿意多想一件事,多听一个字……
——————————————莫颜汐:《皇上,臣妾要熄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渔嫣这一病,拖拖沓沓就是小半月,胳膊上蜘蛛咬过的地方就成了一朵红点儿,也不消褪。白大夫来看过,开了药涂涂抹抹,也不见效,不过一直不疼不痒,就这样过下来了。
朝中局势起了些变化,七天前,御璃骁带着三人回了王府。渔嫣住的地方也有了小变化,御璃骁把南边的一个小院“鹤琴院”给了她。
虽没有王妃的身份,住的院子也不是最大的,可这小院却离他的寝殿最近,这也让人明白一件事,渔嫣的地位,不在那四夫人之下,王妃之位依然空悬,说不定哪天就归了正位。
念恩念安先是在别院里伺侯了几天,这时也跟着回了她的小院。
渔嫣能起来走走了,小院中开着几树梨花,雪白雪白的,念恩摘了些,用酒焖了,给她做了好多梨花糕。
念安爱美一些,用梨花晒干磨粉,掺了些油脂涂到身上,成天香喷喷地在她眼前转来转去。
她们三个,念安是最容易快乐的,就这么点梨花膏子,就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仙女,哼着小曲在院子里忙来忙去。
渔嫣喜欢念安,因为她的快乐很简单,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影响到她,让她也跟着快乐起来。
“娘娘,你看这个。”念安又绕回来了,举着一篷绿草,眉开眼笑地说:“我发现了一株野兰花,我要把它种在花盆子里去,娘娘就摆在屋子里。”
“好。”渔嫣笑笑,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去找花盆。
“娘娘,你也好些了,王爷也有两日没过来看你了,不如拿些梨花糕过去瞧瞧。”念恩拿了个小盒,把梨花糕往里面放。
“不去。”渔嫣难得清净,才不想去看他。
念恩看看她,把食盒拎过来,往她手里塞,“去看看吧,听说王爷这两日旧伤发了,痛得睡不着觉。你病着的时候,他可是守了你好几夜的,你说的那些胡话,能把人吓死,王爷倒好,装着一个字也没听到,任你去说。还有许娘子的伤,也是王爷让大夫去医的,现在救回了命,你也得谢谢去不是?若可以,还能请个上意,出去看看许娘子。”
“不去。”渔嫣还是两个字,淡淡的,把食盒放下。许娘子和她再无瓜葛,说不定还能安全些,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为什么不去?桐城侯已经走了,娘娘你总得为自己打算,还有,还有好些状子等着娘娘去写呢,放着银子不赚了?”念恩好性子,拿着她感兴趣的事来劝她。
“你瞅空出府,把状子接进来,我在这里写好,你再递出去。”渔嫣取了本书,去树下坐着看。
“诶……”念恩只有叹气。
渔嫣当成听不到,安静地翻着书。
御璃骁后来几次来,她都知道,只是不想说话。男女之情,男女之事,她都算尝过了,以后当尼姑也不错,御璃骁宠她也好,废她也罢,他要的只是一个听话温柔依附他的女人,那样的女人他有很多,渔嫣做不到,她若去做,必定和晨瑶她们起冲突,自寻烦恼,何苦来着?这种事看得还少吗?女人自相残杀,男人依然左拥右抱,白白让自己掉了身价。
所以,偏不去,为何要宠着男人?
“不去不成,傅总管来了。”念恩走过来,拍拍她,看着院门口出现的胖胖身影,小声说。
渔嫣轻叹,转头看去,傅总管跟只大白鹅一样,摇摇摆摆地往这边走来,到了她面前,双手一抱拳,作了个揖,尖着嗓子道:“姑娘,太后来了赏,让夫人们和姑娘一起去前院领赏。”
“平白无故地赏什么?”渔嫣惊讶地问。
“过几日是寒食节了,太后最近凤体欠安,所以吃斋念佛,一直没出来走动,说寒食节要大家进宫去陪她赏月,今儿赏的都是衣裳珠饰,各有一份,寒食节的时候好穿戴。”傅总管抱抱拳,笑眯眯地说。
“走吧。”渔嫣只有起身,扶着念恩的手往外走。
躺了这么些日子,脚步还有些虚,穿过梨花林往前,亭台楼阁渐渐多了,东边的方向也有群人过来,想必是那些夫人之一,去前院领赏。
渔嫣故意放慢脚步,磨磨蹭蹭地,想和她们错过去,绕过假山,又索性停下来,探头朝那边张望,那群女人花枝招展的,颇是春光洋溢,好像是秋玄灵和叶素简二人。
她瞄了会儿,小声问:“念恩,御璃骁那人惯爱床|第之事的,你说,这几日去了谁房里?又没个感情,吭吭唧唧有多大趣味?秋玄灵也真是的,还能对着那样的脸大喊王爷我爱你,怎么爱得成?”
身后的呼吸重了重,她自己先笑了,转过头说:“我居然也嘴碎了,成了碎嘴的女人了,该打嘴,常说祸从口出……”
她后面的话吞回去,祸真的从口里冒出来了!
御璃骁坐着轮椅,御天祁亲手推着他,兄弟二人就站在两座假山之间,都盯着她看着,众奴才们跟在后面,隔着几步的距离弓腰弯背,大气不敢出。念恩念安跪在二人脚边,吓得微微直抖,总有一天,她们会被主子给吓成呆傻,比死了还可怕!
渔嫣这话还真是这两个男人、不,所有人都没听过的,尤其是话里对御璃骁的嘲讽,那是直接露|骨!
御天祁的神色轻松了些,深瞳紧盯着她。
“皇上,王爷。”渔嫣赶紧过来行礼,福身下去,又抚额轻呼头晕,让念恩念安过来扶她。
惯会装——两个男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这个词,顿时神情各异,紧盯着她不放。
“头晕跑出来干什么?”御璃骁盯着她问。
“去前面领赏。”渔嫣扶着念恩的手,低眉顺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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