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似水摇荡着清凉。一丛花木横逸轻曳,和着几株银杏的翠影映在地面,深深浅浅的光影重叠交错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好美的夜色,香锦,你看天上那轮明月,是不是很白很美?”
“美是美,可我最担心姑娘的身体吃不消。”
“呵呵,没有的事。”
香锦扶着我在淡淡月华的长廊上缓缓行走,栏外两边有花草的清淡香气隐隐拂来,我们轻微的步履声和着裙裾拂动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莎莎作响。由寝房到长廊,不过一段短短的距离,我却走得费劲。行走间扯动了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便从心底生出丝丝痛楚。
见我步伐有些阻滞,香锦迟疑停下,忙转头询问:“怎么了?要紧么?”
此时额头有细细的汗意,我定了定心神,望着香锦浅笑着摇头。
长廊尽处是巨石雕刻而成的假山,假山四周再筑以水池。水池里有游鱼隐现,青萍紫花间,却是此宫中最难得的自由之所。
自入住云翔殿,这里便成了我打发时间的场所。一眼望去,假山石畔是负手而立的马凌云。清泠月色下一身纯白锦袍在风中衣裾飞扬。
我的步履惊动了背我而立的他,回过身来,深深看着茫然恍惚的我。
香锦朝着武安王微一欠身后便走开,只在远远的地方守着。
“相思,别怕,本王答应你,今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
耳边回荡的是那日受罚时马凌云的话语。大概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马凌云那样真心为我。即便冷酷坚硬如马凌风,也不能在我危急时撇开一切护我周全。有马凌云,是我今生之幸,有马凌风,又是我今生所不幸么?
“相思,鞭伤还未痊愈,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马凌云走近我的身边,低头直直凝视于我,轻言细语,气息拂在我耳畔,我心中一荡。
“相思没事。”我垂下眼睑,他竟这样体贴入微,这让我很感动。我低声道:“那天,要不是你的及时赶到,我恐怕就会死在了宁寿殿。”
马凌云扶住我的手臂,柔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谁伤害你。”
一语出,我心中伤感,可嘴角挤出一丝笑颜,道:“武安王,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和太后娘娘过不去的。”
“相思,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可以不做。”马凌云凝住我,目光灼灼。接着他转换话题,凝重的语气夹着深深的担忧:“太后让你为皇上治病,你可有准备?”
“不怕。”我摇摇头,对着他淡然一笑:“我知道不管皇上的病是否可以治好,你都不会让我有事的。”
如今朝事由马凌云所主持,拥戴他的人都是朝中重臣。而病重的皇上早已打算让这个胞弟坐上皇位,一切只差最后的登基仪式而已。马凌云可以拥有天下,他是至高无上的君主,难道,拥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人还不足以保全一个柔弱的女子么?
“相思,你肯信我?”
“当然,我当然信你!”
月华淡淡倾洒在马凌云的如雪衣袂上,微微地有如荡漾的涟漪,一层一层,圈点着我的心扉。
我们彼此相对而视,心底多少话无须说出口便能了然。他静默着,我感受着他的静默。一任风柔柔拂过错落的树枝翠叶,宛如耳边滑过清脆风铃之音。
马凌云嘱咐了我几句之后便离去,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发呆。周围的一切似乎渐渐与我无关,唯心底一个信念支撑着我,在这个深宫大院,有个人肯相信我并保护我。
繁花锦簇,夜色深沉,我躺在床榻上,渐渐被一丝困意侵袭,不由得闭上了双目。神思却缓缓堕入了渺渺的空间,再不能掌控。
“啊!”一阵剧痛忽然从脚踝处传来,我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借着窗外隐隐月色发现一个黑影正俯身用手指划过我腿部受伤的皮肤。我心中一惊,双腿下意识地往回一缩,却被他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
“别叫,我在为你上药,这是治疗疤痕的凝肤露。以后,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丁点伤疤痕迹。”见我惊恐状,他迅速用宽厚的手掌覆住我的唇。
原来是马凌风,我不禁苦笑:“为何要在这深夜来为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