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胸中怒火熊熊,但我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强抑住怒气,极力用平静的口吻,半真半假道:“至于道德不道德,我也说不好。不过,我自己亲历过宿舍的‘掺砂子’分配方式、车间的‘静音模式’和强制的所谓义工制,我一个老打工者都不得不外出租房,更何况一年仅十六岁、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呢!可是,你不但不因此改变这些不合理制度,却诬蔑人家孩子心理有问题、想用自杀赚取抚恤金,是不是有些太冷血了呢?”
他不由一呆,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好象也有些道理啊。我也失去过至爱亲人,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是值得珍惜的,更何况是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维特效应’和‘停止发放抚恤金’确实不太符合逻辑。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别说不符合逻辑,即便是明知道是谎言,我也必须赞同!”说到这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因为这次‘割腕自杀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我们向社会大批量招收一线作业员。”
我疑惑地问:“人力资源部不是己经停止向社会直招员工,并决定以后只和各大中专院校及劳务公司合作了吗?”
他沮丧地摇摇头:“大中专院校和劳务公司毕竟是有限的,所招人数远远不够啊!因为AP公司的订单量又增加了!”
我好奇地问:“订单量增加?他们最新款产品设计图纸出来了?”
他摇摇头:“新增加的订单其实并非是新订单,而是上次我们出的货,也就是你被诬陷偷样机的那款手机。”
我心中不由一动,脱口而出:“怎么,那批货竟然真的有问题?”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果然,他意味深长道:“是的。可惜,都怪我当时我对韩从盛太相信了,并没有及时处理一位相关供应商的重要举报信息,导致韩从盛钻了漏洞,生产了大量外观或者功能不符合要求的手机。这不,大部分己经被AP公司退回来了。”说完这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仅这一眼,我就意识到,虽然我当初借用的是一位供货商的名头。但聪明如何,应该己经知道,我与程青河,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吧!
所以,我不敢再发任何牢骚了,只能歉然道:“对不起,你的决定是对的,我错怪你了!”
他这才勉强笑了笑:“我只所以将周年庆典改成狂欢节暨誓师大会,就是想转移公众视线,不想让FKS全球首屈一指的代工帝国名头和低良品率的矛盾在‘牛朝阳割腕事件’上被无限放大!所以,请你理解我!”
我点点头:“我理解你!”但内心深处,我却很不以为然,并对他产生了微微的失望。
全球首屈一指的代工帝国名头,和一条鲜活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漠视别人生命的人,没有理由得到我的理解!
好在,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而是疲惫地说:“现在,FKS己经发展到相当规模了,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也从业务、设计、生产等等问题,变成了人力资源这块。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负责代表总裁办和工会那边沟通,我则把主要精力放在应对媒体上。”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安慰道,“等这个事件平息下来,我再带你周游列国,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好!”
他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爱怜道:“傻丫头。”
虽然他叫这三个字时,依然很亲热,但我却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己经悄悄产生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无论心里怎样想,做为总裁特别助理,表面上,我还得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工作!
周三早上,我就走进工会主席田尚方的办公室!
看到我,他非常热情地迎上来,打得一嘴的好官腔:“杨特助,欢迎你百忙之中,莅临我们工会视察工作!有不到的地方,敬请指教!”
我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而是淡淡地说:“田主席,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来看一下你们‘狂欢节’工作进展情况,以便及时向总裁汇报。”
他立刻一拍胸脯,骄傲地说:“我田尚方办事,请总裁放心!昨天刚接到总裁办有关‘狂欢节’的指示后,我就在原周年庆典节目的基础上进行了更改,并起草了一份《通过正当途径、表达合理诉求、抵制不当行为》的倡议书,呼吁全体员工通过正当途径表达合理诉求。遇到困难,不能动不动就自杀,‘工作困难找公司,生活困难找工会’。我们工会设有专门的关爱中心,还有热线电话呢。”
我不由撇了撇嘴,微微一笑道:“田主席可能有所不知,我在做总裁特助前,曾经做过好几年流水线作业员和基层管理员!对工会的运情况,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