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认为这位言退之是个好人,那么他的确不是,你若是说他是个坏人,可他的善政良策却也生民无数,免息了边境十余年的烽烟征战。
言退之为相十余年来,从刚开始的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收敛了许多,不再事事都与同僚争执,其礼贤下士,尊老爱幼之心在表面上多了许多,等到先帝驾崩,新皇帝敬德皇帝登基之后,锐意除旧布新,所以言退之便很知趣的称病告假,很少再上朝议政。
这位刚愎自用,自以为天生圣人的新皇帝不知道这位老丞相以退为进的谋术的厉害,也不懂什么驭下之道,还以为丞相年纪衰迈,乃是怕了他的英明神武,戒惧之心大增,不敢触犯自己的天威。
言家门生故旧遍布国朝,言家的权威与国朝相始终,晋朝时候的王与马共天下,用来形容言家与国朝的关系,再也贴切不过,可王家与谢家不过数十年,旧时屋梁燕子已经与寻常百姓无异,可见势力门阀衰微,而言家自国朝以来,已经二百余年,岂能是王谢之家可比?。
言家虽然势力庞大雄厚,可是言家人素来以德服人,极少用强力逼人,在万民和朝臣之中威望极高,对国朝更是忠心不二,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民心和国朝乃是他们的庇护,没有了民心,一旦衰微凌夷,便是求为长安寻常百姓而不得;没有了国朝,就算是自己家族势力再强大,也只是贰臣叛逆,到时候另一个言家就将把这个言家碾压成街头巷尾的传说笑料。
言家世代能人辈出,二百年间,出了三十六位进士,六位宰相,十八位尚书,七十三位将军,这种势力雄强的世家大族,乃是每一个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皇帝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言家的明白人自然也会谨守天道忌盈的道理,所谓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言家能常保如此富贵,也正是因为祖上借本朝玄元皇帝传之道德经的这句话,就算是没有这句话,聪明睿智的言家人也知道这个道理。
而与言家相始而不能相终的国朝大家族,便有长孙家,房家,徐家,尉迟家,秦家,薛家,窦家这些祖上一样显赫的家族。
而言家最让国朝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在历代争储,立新君的当儿从来没有雅错过宝,这也是他们常保富贵的最大原因。
言家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远见和眼光,即使宾天的先帝无有子嗣,言家最终选择依附的藩王外邸也能最终登上龙位,敬德皇帝的父亲贤德帝便是如此登上皇位的,当时明德皇帝驾崩,无有子嗣,当朝齐楚秦晋四大藩王争位,而最终夺魁称帝的居然是人人都没有想得到的庶出九江王的贤德皇帝。
而贤德皇帝正是被言家的保护和得到言家的支持才最终登上龙庭的,一时间有言家乃是“立皇帝”之称,比之当年的唐玄宗的哥哥让皇帝,更多了几分功成身退,从容不迫的意味。
言家如此实力和能耐,言家拥有如此不能赏赐的功勋,言家对国朝皇位的易立的绝对权威,试问哪一个皇帝能对他们放得下心?能不怀疑他们有最终将要取自己而代之的野心?
卜任轨能成为敬德皇帝的心腹之患的第二位,那是因为卜任轨做了一件让敬德皇帝至今思之仍然不禁心惊胆战的事,让本来就外强中干的这位敬德皇帝露出了草包本相,本来卜任轨能成为敬德皇帝的心头之患,让敬德皇帝必要除之而后快,并非卜任轨吃了熊心豹子胆发疯去招惹朝廷,乃是源于敬德皇帝的一番势要做千古一帝的梦幻癔症。
他本来也以为所谓的江湖首领卜任轨不过是江湖草莽人物,不值一哂,自己只要对臣下略微示意要缉拿诛杀卜任轨的意思,恐怕不出三天,就得有人提着卜任轨的人头来请功。
他本来以为卜任轨在武林之中爆得大名,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狂徒,更得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他想要做武林江湖草莽中的盟主,和自己这位朝廷的君王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山溪之流与江河竞奔。
其实他不知道,他之所以能成为君王,那是因为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的缘故,那是也是因为他投胎投的好的缘故,他爹死了,他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就成了统御万民,君临天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