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怪圈儿似的,迟迟无法从中解脱,倒是安鱼今日同他说了这些话,让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多谢,我想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见郑萧然朝着她扬唇一笑,安鱼也不禁跟着弯了唇角,顿时艳光四射,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迷人。
就在此时,却见小院的门外忽然就闪进了一个人影,一把扯过安鱼之后,便伸手捏住了她干净白皙的脸蛋儿。
“谁让你对着他笑的?”
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人,安鱼使劲儿扯开了他的手,随后根本就好似没有见到他一般,径直朝着旁边一脸茫然的郑萧然说道,“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安鱼便直接转身离开,从头至尾都没有搭理安瑾然,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你居然无视我,你给我站住!”
可是不管安瑾然说了什么,安鱼都沉默的超前走着,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郑萧然愣愣的看了片刻,随后忽然便觉得方才还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察觉到郑萧然脸上的笑意,安瑾然一脸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欲抬脚追着安鱼而去,不料却被前者开口唤住。
“侯爷留步。”
“什么事?”颇为不耐烦的应了一句,安瑾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郑萧然一个,一直神色紧张的朝着安鱼离开的方向张望着。
“惠远寺这里高手如云,安鱼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本侯不是担心她有危险,是担心她被哪个花和尚给盯上。”
郑萧然:“……”
这担心也太多余了吧,人家都是和尚啊,怎么可能会妄动尘心呢!
“他们素日守着这座寺庙,清心寡欲,总也见不得几个女子,寺中忽然住进了安鱼,万一他们若是乱了心境呢?”
“……不会的,知道安鱼在这儿的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就算知道也都是了空大师信得过的人。”
“那也不行。”
瞧着安瑾然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郑萧然觉得自己甚至有一瞬间已经被说服了。
“我就是想同侯爷您解释一下,我与安鱼之间更像是亲人一样的关系,并非儿女之情,是以你无需如此防备着我。”虽然这样的话讲出来有些难为情,可是这位小侯爷日日上演这么一出儿,他也是着实有些受不了了。
“不必你说,本侯知道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你知道?!”
“这是自然,你喜欢的是那个云舒。”昔日北境之地对凤家下一代家主的事情可是传言不少,其中最为人广为流传的便是她与郑萧然之间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素日并肩作战,共同杀敌,是以便也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能够走到一块去,可是如今看来,怕是要让那些人都失望了,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听闻自己的心事忽然被人戳破,郑萧然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一丝不自然。
见状,安瑾然的心下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仔细想了想,他便一脸正色的朝着郑萧然说道,“喂,我帮你得到云舒怎么样?”
郑萧然:“……”
安瑾然要帮他得到云舒,他没有听错吧?!
他自己连安鱼都搞不定,居然还敢夸下海口说要帮自己和卿儿在一起,他是在说梦话吗?
“还是不必了。”
“怎么,你不是心仪她吗,为何不想要同她在一起?”
看着安瑾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郑萧然便愣愣的回道,“卿儿她……已经同六殿下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万一是被夜倾昱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给威胁的呢!”
一听这话,郑萧然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
为何他觉得,小侯爷这句话如此针对六殿下呢?
而事实上,郑萧然也的确没有想错,自从夜倾昱利用安鱼的事情算计了安瑾然一次之后,他的心里便记恨着,想着也要报复回来才行。
可是因着有安鱼横在中间,万一若是夜倾昱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届时云舒找到安鱼哭诉一番,结果还是他的不是。
是以安瑾然便在心中计划着,若是能够使用郑萧然坑夜倾昱一下子的话,那他心里倒是会舒坦不少。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仁兄居然是个这么怂的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拱手相让!
“卿儿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她喜欢六殿下,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对她好,却不能再让自己的喜欢成为她的负担了。”
“负担?”
“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可是我对她来讲也同样是重要的存在,如此一来我若再表现的十分激进的话,卿儿她会很累的。”
闻言,安瑾然诧异的瞟了郑萧然一眼,随后冷冷的来了一句,“白痴。”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不努力抓紧反而大方的推给旁人,这种事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做。
既然认定了安鱼,那他这辈子便算是死也要同她死在一起。
分明从安瑾然的眼中看出了难以理解,郑萧然不禁淡笑着对他说道,“卿儿和安鱼同,她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那安鱼呢?”
“安鱼是软硬都不吃。”
安瑾然:“……”
言外之意就是更加的麻烦对吗?
“不过你若当真想要得到她的芳心,不若从她的身边人下手,她最在乎的就是凤家的人,只要你待卿儿好,她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随着郑萧然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来,安瑾然满脸怀疑之色的望着他澄净的眸光和单纯无害的一张脸,忽然觉得这情景十分的熟悉。
是不是前几日,夜倾昱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敢情他们丰延的人说话都喜欢这么迂回是吧,分明就是想要利用他,还说的好像是为他好一样。
冷冷的瞪了郑萧然一样,安瑾然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见状,郑萧然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眸中笑意弯弯。
这位小侯爷倒是不如在北朐时那般讨人厌了,不过他突然出现在了丰延之地,说明北朐那里的事情他已经忙完了。
若果然如此的话,那他就要快些养好自己的身子了,怕是不日这天就要变了。
……
再说另外一边,安瑾然一路追着安鱼回了惠远寺后山的小院,看着紧闭的房门,他的眉头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
虽然这一扇门根本就拦不住他,可是这分明就表示,安鱼不愿意见他。
尽管当日放她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晚她会待他如此温柔是刻意骗他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即便不比那日的嫣然浅笑,可是也万万不该对他横眉冷对。
缓步走进了房中,看着倚在竹榻上看书的安鱼,安瑾然使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谦和许多,随后方才朝着她说道,“方才……方才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到底是从未这般伏低做小的给人说过话,连他自己听起来都极为别扭,更莫要说是安鱼了。
见她一脸诧异的望着他,安瑾然下意识的便移开了目光。
“说完了?”
“嗯。”愣愣的点了点头,安瑾然看着忽然搭理他的安鱼,眸光一点点的变亮。
“那便出去吧,我这里地方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话落,安鱼便依旧低头看着书,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在心里一遍遍的说服着自己,想着夜倾昱同他说的忍耐和放下身段,安瑾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随后却还是凶神恶煞的朝着安鱼扑了过去。
“下次不准再对着除了我以外的人笑。”说着话,安瑾然便一把夺过了安鱼手中的书卷,双手紧紧的捧着她的脸颊,逼迫着她同他对视。
“你简直莫名其妙,我要对谁笑都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着我?”
“凭我喜欢你。”
“那我也喜欢你,是不是也可以同样管着你了?”
谁知安鱼的话方才说完,便被安瑾然神色激动的搂进了怀中。
“安瑾然,你放开,这里是寺庙!”他做事怎么可以这般无所顾忌,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寺庙怎么了,我又没有出家。”
安鱼:“……”
根本就无法沟通,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看着安鱼被自己捏红的脸,安瑾然似是猛然惊醒的放开手,眼中不禁不满了纠结之色,“是不是捏疼你了?”
闻言,安鱼微微偏着头望着他,语气凉凉的说道,“不疼,比起当日你射向我的那一箭,这点痛处根本就不算什么。”
听闻安鱼的话,安瑾然顿时一愣,随后方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
“那是因为你要跑,否则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瞧着安鱼眼中隐隐闪动的怒火,安瑾然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那里。
“不是……”
“安瑾然,喜欢不是禁锢,我是人,不是你养的马,不可能事事都由着你摆布,你若想要一个完全不会违背你意愿的人这世间大有人在,何必要一直纠缠着我。”
“可是我只要你啊!”
“那你就不该试图去改变我亦或是束缚我,那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而已。”
握着安鱼的手不断的收紧,安瑾然的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犹豫和纠结,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同意她说的话。
片刻之后,方才听见他的声音艰难的响起,“那你保证你会喜欢我,这样我就不会再勉强你了。”
一听这话,安鱼顿时便笑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感情的事情,这是可以保证的吗?
更何况,她保证了他就会相信吗?!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见安鱼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安瑾然忽然颇为无奈的低声问道。
并不是他非要事事都逼着她顺从他,而是她不肯喜欢他,是以为了确定她无法逃离他的身边,他便只能利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自己。
不过好在,如今这里并没有安景行,他倒是不必担心安鱼会被他拐跑。
想到这,他方才安心了一些。
“还不放开?”挣了挣被安瑾然牢牢握住的手腕,安鱼皱眉说道。
“安鱼,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那么讨厌我,除了赶我离开你,其他的事情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到。”
“我要你帮着卿儿复仇,你能够做到?”
“能。”说着话,安瑾然从腰间摘下了一枚令牌,直接放到了安鱼的手中,“这是我手中的一队死士,有了这枚令牌,他们就会听从你的号令。”
错愕的看着安瑾然认真的神色,安鱼愣愣的低头看着手中厚重的令牌,她的心下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就这么将自己的死士交给她,难道不怕她反过来杀了他吗?
“你……”
“怎么样,是不是不那么讨厌了?”
安鱼:“……”
用一对死士换她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止是云舒,我还可以帮助夜倾昱夺嫡,将他成功的扶上帝位,还有你的二妹妹,我也一直在着人调查她的下落,你还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帮我这么多,那你所求的是什么?”
缓缓的将安鱼拉进了怀中,安瑾然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满足和喜悦,像是得了蜜糖的孩子一般笑的开心,“我只要待在你身边。”
“就算我不喜欢你?”
“……是。”
即便她不喜欢他,他也要和她在一起,这是他余生所有的执念,放弃不得。
房中一时陷入了长久的静寂当中,安鱼被安瑾然抱在怀中,鼻间嗅着房中淡淡的檀香之气,她紧皱的眉头却一点点的舒展,眼中的迷蒙之色渐退,好似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你利用了我一次,这次换我利用你,我可以不再那样冷漠的对待你,但是同样也不会喜欢上你,你若受得了,便留下,若受不了便尽早离开。”
“受得了。”
“这令牌我收下,我答应你留下也是因为有利可图,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毕竟我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谁知安鱼的话还未说完,却被安瑾然忽然一指抵住了她的唇瓣。
“安鱼,我以为我受得了,可是你如此说,我这里还是难受的紧。”说着话,安瑾然便握着她的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心里如何想可以不必告诉我,至少这样我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可好?”
看着眼前这个温言软语的人,安鱼有那么一瞬间忽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安瑾然。
他……
真的没事吗?!
可是安鱼并不知,安瑾然不知没事,反而还安心了不少。
眼下这样的情况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就算她如今没有喜欢上他,可是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耗下去,他还是有些盼头的。
静寂的房中,那一身绛色锦袍的男子将一女子紧紧的抱着,两人脸色各异,显然各怀心思。
只是这感情一事是最难说得清楚的,他们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无法插手干预什么。
安瑾然觉得,其实从始至终,他所求的都很简单,只是兜兜转转,他绕了一大圈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方才明白了与安鱼之间的相处之道。
就像如今在惠远寺中的日子,一间茅草屋,房前几簇花卉,春来夏往,他同她依偎窗边听雨打芭蕉,秋去冬来,他拥着她看雪落红梅。
天晴之时,她弹筝,他舞剑,偶尔会赏山间清泉,听林间虫鸣,亦或是在一个雨落的日子里,他看着她躲在他的怀中安静的浅眠。
唇角上扬的弧度,同他一模一样。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一生那么长,他唯独想与她走下去。
------题外话------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朱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