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即便是素日嘻嘻哈哈的夜倾君也不禁缓缓的收敛了自己唇边的笑意。
“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人,也遇害了,将军姐姐想必会感兴趣。”
“谁?”
“孟含玉,就是之前贵府的大少夫人。”
没有想到会从夜倾君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凤卿不禁一愣,“我倒是听闻了她的死讯,只是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
“那日她被人从孟府赶出来,我在一个胡同里救下了她,之后她修养了几日便让我着人将她送到了醉仙楼,不想没过几日竟死了。”
随着夜倾君话音的落下,凤卿想到如今永安城中的情况,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见状,夜倾昱斟酌了一下,本打算启唇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还不到时候,眼下对卿儿说这些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这般一想,夜倾昱便缓缓的端起了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住了自己的微变的神色。
……
凤府老夫人停灵之后三日终于从凤荀的府上出殡,虽然凤厉之前一直吵吵着手里没有什么银钱,可是这丧礼到底还是办的风风光光。
虽然之前守灵的时候一直不见凤卿的身影,可是难得出殡这日她倒是现了身。
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凤阮的身后,眸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几人抬的棺材,随后缓缓的微垂下了头。
丧乐之声不绝于耳,随着纸钱在空中不停的翻飞着,众人眼见棺材被人缓缓的抬起,朝着府中的大门那边走去。
然而谁知走了还没有几步,却见其中一名抬棺材的人脚步一顿,随后诧异的朝着棺材望去。
瞧着他如此,其他几人也不禁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不悦的瞪着抬棺材的那几个人,凤厉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好看了。
本来丧事就已经足够令人忌讳的了,若是在出殡的时候再闹出什么笑话,那他这张脸就彻底丢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回……回大老爷的话,棺材……棺材响了……”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那人的双腿已经抖个不停,像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闻言,凤厉的脸色顿时一沉,口中沉声喝斥道,“胡说八道!”
“是真的,小的听的一清二楚。”
“简直就是信口开河,这丧乐之声如此大,你怎么可能听的一清二楚,还不赶快抬出去。”
“……是。”
被凤厉这般一吼,那人也不敢再多言,只能依旧抬着棺材往前走,可是眼睛却还是不时的瞄着那个棺材,心里中觉得瘆得慌。
可是事实上,那棺材里不过是一个骨灰而已,哪里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谁料又接着走了没几步,另外一名抬棺材的也朝着凤厉说道,“大老爷,小人也听见了,千真万确。”
若是一个人是听错了倒是有可能,可也不能是两个人都听错了。
一时间,凤厉便也就对此事上了心。
永安这边有个讲究,凡事家里死了人,出殡这一日棺材在抬出门的时候是不允许落地的,否则的话,就意味着这丧气抬不走,家中之后必然还会有丧事。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因素,是以凤厉便赶忙朝着那几人招呼道,“快些抬出院子,不准落下。”
谁知随着凤厉这一声大喊,众人只听得棺材板传来“咯嘣”一声,吓得那抬棺材的几人摞下胆子就四下散开。
众人眼见那棺材落到了地上,顿时发出“砰”地一声。
“大胆,谁让你们松手的?!”暴跳如雷的瞪着那几个人,凤厉只恨不得直接提剑杀了他们一般。
“这……这着实是不怪小的们,那棺材一直在响,恐是……”
“住嘴!”
没有让几人再说下去,凤厉的脸上满满透着怀疑之色。
他并非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只是这棺材里若真的装的是老夫人的尸身倒还好说,可是那里面只是一堆骨灰而已,又怎么可能如他们以为的那般“诈尸”呢!
就在凤厉为此疑心不已的时候,却见凤傒上前走了几步,口中疑惑说道,“这是什么?”
说着话,只见他从棺材底的边上捡起了一小把木屑,眼中带着十足的审视之色。
“傒儿,你拿的什么?”
“像是木屑……”说着,凤傒用手仔细摸了摸,又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语气有些不大确定,“像是柳木的木屑。”
“什么?!”一听这话,不止是方才问话的凤荀,就连凤厉都震惊非常。
“这不可能。”凤荀的话音方才落下,凤厉便急吼吼的表态否认道。
他即便是再缺德也不会用柳木来做棺材,要知道柳木无籽,用这样的木头作棺木将来可是要绝后的,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做!
劈手夺下来凤傒手中的木屑,凤厉近乎是急切的说道,“还嫌不够乱,快些将棺材抬出去。”
“大伯父,你瞧。”说话间,便见凤傒伸手指着方才自己捡到木屑的那个地方,却见那一处的棺材板不知因何断裂,明晃晃的出现在人前。
“啊……”
“好端端的,这棺材怎么会裂开了?”
“难不成,这些木屑便是从那裂缝中出来的吗?”忽然,凤卿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得大家都纷纷注目而视。
见状,凤厉的脸色却猛地一变,呼吸都瞬间停滞了。
得了凤荀的吩咐之后,凤傒便上前去仔细查探了一番,却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
却原来,那棺木看起来虽厚,可是却只有里面两层木板,中间均是用碎木头塞满的,外面上了漆之后根本半点看不出异样,倒是难怪会那么容易摔裂。
神色纠结的看了凤厉一眼,凤傒朝着凤荀耳语了几句,却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惊诧之色,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尽管他们父子俩没有将话说明白,但是在场的人也不是傻的,眼睁睁的见到了这般情况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难怪这棺材会如此大气沉稳,原来竟是徒有其表。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见凤厉似是彻底僵愣住的样子,凤珅不觉上前一步问道。
当初明明说的好,他负责酒席之事,而这发丧所用之物均是由他们大房出,初时见凤厉订了这么大的一口棺木回来,凤珅心下就在奇怪他缘何舍得这些银子,原来竟是有这个猫腻。
“此事……”
“难怪大哥忽然之间如此大方,原来是寻到了捷径。”
“放肆!”被凤珅说中了心思,凤厉便只能板起脸喝斥道,却只是侧面证明了他的恼羞成怒。
眼见两人大有吵得不可开交的架势,凤荀却未曾出言全解半分,就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好像他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最后还是薛氏先出面拉住了凤珅,这才止住了这场闹剧,却还是让外人看足了笑话。
而凤卿一直站在凤阮的身后看戏,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再不曾多言。
那个棺材的确是她动的手脚!
一开始听闻凤厉为老夫人准备了这么大的一口棺木之后,凤卿的心里就觉得奇怪的很。
依照她对这位大伯父的了解,且先不说他没有那么多多余的银钱,即便是有他也未必舍得,是以他的这个行为就显得十分古怪。
因着心中有所怀疑,是以凤卿便让燕洄去查探了一番,结果证明她果然所料没错。
为了能够在众人的面前揭露这件事情,趁着昨日夜倾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灵前一时无人注意,燕洄便悄悄的在棺材上动了些手脚。
他将棺材底套着绳索的地方都用刀隔开了口子,不至于一下子就掉出东西,但若是指望着能够平稳的抬起来也是不能够的。
那几名抬棺材的听到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棺材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而是绳子勒到了刀痕,木板被一点点勒断的声音。
想到这儿,凤卿便将目光落到了凤厉的身上,唇边扬起了一抹堪为魔鬼的笑容。
这一次之后,想来她这位大伯父在永安城中便要出名了。
他一定会将事情都推到卖棺材的身上,可是事实上,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人合谋设下的,谁也别想跑。
已经断裂的棺材又要如何下葬,只是勉强支撑着运到了府门口的灵车上,凤厉又赶忙打发了府上的小厮去买一口现成的棺材来,赶着装殓了才下的葬。
死人讲求个入土为安,虽然老夫人的尸身并不在棺材里,可是这般中途换棺材的事情也是不得多见,生生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值得一提的是,后换的这个棺材就小气普通的多了,与其说是官宦之家所用,倒不如说是小门小户惯用的。
就因着这件事情,四房和大房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闹僵。
永安城中一时流言四起,都在传言说是凤厉不孝不仁,不禁对生母不闻不问任其烧死火中,甚至还对同胞兄弟百般打压,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这些事情原本也就是百姓间传一传,可是谁知最后竟然闹到了官场上,有人认为凤厉这样的人不配为官,纷纷上言欲罢免他。
有人落井下石自然也就有人对他多加维护,可是直到最后郭浩抓了棺材店的老板审问,这事儿才算是终于真相大白。
那棺材店的老板言说,是凤厉拿着一些银子寻到了他,让他做一个表面体面的棺材,至于实质如何他不会追究,事成之后会再给他银子,谁知待到老夫人的尸骨下葬之后,他等来的不是余下的银子,而是凤厉对他的污蔑。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下的扣儿,可是他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他自然也不会受着。
随着这人的证词一出,凤厉的形象算是彻底的一落千丈。
不日之后,朝廷下了一道罢免的文书,彻底的将凤厉贬到了尘埃之中,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事实上,与凤珅相吵这些事情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丰延素来极重孝道,为官者冷心冷肺,连对自己生母尚且如此,谈何为朝廷、为百姓效力。
而凤卿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口中却不觉幽幽叹了一句,“可惜了一条人命……”
闻言,绣橘不禁奇怪的问道,“姑娘在说谁?”
这事情里哪里有涉及到人命?!
缓缓的摇了摇头,凤卿并没有对绣橘言明自己的意思。
她心下猜测着,那棺材店的老板也活不多久了。
想必能让他将自己作为认证来揭露凤厉,郭浩必然给了他不少的好处,可是未免将来他像今日揭露凤厉这般揭露他,郭浩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想到这,凤卿便长长得呼出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凤婉素日常穿的披风搭在屏风上,她的眸光不觉一闪。
自从秦九爷死后,凤婉便一直守着常胜坊,她去看过她几次,精神倒是尚好,只是身子消瘦的厉害。
凤卿本是有意让她回这府上来,只是凤婉坚持不肯,她也不好强求,毕竟事关秦九爷与别的事情不同,既然凤婉自己心里有主意,那她也不能制止。
……
这一日,凤卿本打算在晚些时候去一趟玄觞那里,烦他去调查秦九爷的事情也有些时日了,不知有何进展不成?
可是谁料凤卿这边还未去,倒是玄觞那边先来了消息,比起之前都是斯幽前来报信,这一次倒是玄觞亲自走了这一趟,同来的竟还有安瑾然。
看着他们两人一同来了这里,凤卿的心下不觉一紧。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难道是大姐姐和二姐姐有何事?!
一看凤卿的神色安瑾然便心知她想到了什么,于是口中赶忙解释道,“安鱼她们没事,我们来此是有事与你商量。”
“何事?”
“秦九爷的事情有些麻烦,大抵是和江湖的一些隐秘帮派扯上了关系,这一查下去恐怕会牵扯出不少的事情,加上之前我听夜倾昱说我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些死士都消失了,我也约莫着事情不对劲儿,是以想着好好调查一下。”
“所以呢?”
“我和玄觞近来都要离开永安城一段时日,可若是带着安鱼和乐藻的话……”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安瑾然不禁一顿。
虽然他的话尚未说完,但是凤卿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放心吧,稍后我将她们暂时接到府里就是了。”这里虽是也让人住的不安生,可好歹有她和夜倾昱在,于外又有夜倾君这个小皇子,想必没有人能将她们怎么样的。
听闻凤卿的话,安瑾然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的确是有些麻烦,只是他并没有告诉安鱼,可她大抵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你方才说,江湖上一些隐秘的帮派……”
“单凭永安城中的这些杂碎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若是他们出得起银子,同江湖中的人有了牵扯,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二姐夫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了?”江湖中的事情,想必没有人比玄觞更加清楚了吧!
“地宫、魅影阁、魔窟,这三个地方是我怀疑的。”
“不会是地宫。”玄觞的话音落下之后,却见凤卿信誓旦旦的来了这么一句,不敬令他们错愕的相视了一眼。
她怎么知道不是?
深深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凤卿随即方才说道,“夜倾昱同我说,地宫是皇家的人。”
“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丰延皇室的人还有不管的事情吗,竟然将手都伸到江湖上了。
不同于安瑾然的打趣,玄觞的眸光却不禁变得幽暗了几分。
难怪那里的武功奇高却极少在江湖中走动,也并不惹下任何的江湖债事,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两个可能了,这样查起来倒是便宜得多。”
“我将玄姬叫了过来,届时有何事她可以联系她。”
“她活的倒是自在!”这么多日子未见,倒是而已不知一直在哪浪呢!
提到玄姬的时候,玄觞的眸光不觉变得微凉了几分,“找什么人不好,定要找个瘸子,怕是也就只有残疾人才肯要她了。”
凤卿、安瑾然:“……”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总是说的这般不客气到底不好吧!
而当不日玄姬带着自家夫君出现在凤卿眼前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该不会……是玄姬为了嫁给人家才硬生生把人的腿打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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