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四年前相比,耶律敌烈看起来老了不少,脸上皱纹更深,甚至出现了老人斑,往前身上那种慑人的威严之气也淡了些,不再让人不敢直视了,唯独一双眼睛仍旧犀利,还比以往多了一些智慧的意味。岁月让人沉淀也让人内敛,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还未步入黄泉,就会一直经受这个过程。
耶律敌烈坐在帅帐里,听帐中的人汇报情况。
“耶律斥力将军方才击退了李彦饶,现下李彦超亲自来迎战了。”
耶律敌烈不痛不痒的点点头,就像并不觉得击退李彦饶、逼出李彦超值得重视一样,“努哈尔所部进展如何?”
“已到了山后,想来不用多时,便可翻越万马坡,从背后袭击唐军营地!”
仍是不咸不淡点了点头,耶律敌烈问身旁的谋士,“你觉得如何?”
他身旁的这名谋士面色枯槁,身形精瘦,看起来如同鬼魅一样,唤作韩仲锡。韩仲锡做耶律敌烈的谋主已经多年,当然,多年前他并不是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相反,起初他生得很俊俏且风度翩翩,之所以容颜大改,却是因为同光二年的一场战役。
彼时,耶律敌烈奉耶律阿保机之命,坐镇新从大唐手中夺得的丰、胜二州,并且谋划攻入桑乾关、夺得云州。当时耶律敌烈已将云州大同军引出关外,眼看功成在即,却被谁也没有预料到且从幽州赶来的李从璟打破计划,最终,李从璟协同大同军收复丰、胜二州,大败耶律敌烈,尽诛其麾下八义儿,韩仲锡在逃亡时跌落马背,被战马拖行数百步,身受重伤,后来就成了这番模样。
“耶律斥力将军勇猛无敌,如今连李彦超都亲自出战,可见唐军之注意已被尽数吸引在营前的意气之争上,大王的计策已然成功。眼下耶律努哈尔已经率部抵达万马坡后山,而我大军主力业已悄然集结完毕,只需大王一声令下,擒杀李彦超、袭破唐军营地、活捉李从璟,当可一举功成!”
韩仲锡慷慨陈词,眼中闪动着复仇的光芒,尤其是在说道“李从璟”三个字时,更是面色狰狞犹如厉鬼。
耶律敌烈神色依然平静,犹如大海一般波澜不惊,“六年前,李从璟害尽本王八义儿,使本王之亲信精锐死伤殆尽,此为深仇大恨;四年前,渤海一战,李从璟以偏师诓骗本王,而使瞒天过海之计,数百里迂回背击先皇,使我蒙受奇耻大辱。仇、辱在前,本王夙夜难寐,如今终于有了雪洗之机。”
这样痛彻心扉的话以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来,更显阴森骇人,这也使得今日的耶律敌烈更加可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能阻止他人复仇。命运给了本王东山再起的机会,本王岂会不加珍惜?”耶律敌烈站起身,负手而立,眼中精光爆闪,“传本王军令,准备出击!”
此时,万马坡后山。
夜风清冷。
李从璟在众将与亲卫拱卫下,来到山顶,俯瞰山下。
在他们身后,数千将士埋身黑夜中,步履谨慎,显得悄无声息。
月色幽深,洒落一地清辉。
眼色不好的人,要靠着身旁的同袍才能勉强行路,将士们手中握着火把,却没有一根点燃。
李从璟身旁跟着徐旌等将,至于李彦饶,已奉命去坐镇前营。
“耶律敌烈心思不小,尽使这等阴损招数,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杜千书唏嘘道。
李从璟一笑置之。
徐旌好奇道:“殿下是如何发现耶律敌烈这老贼的诡计的?”
李从璟不欲自吹自擂,便道:“千书你来说吧。”
杜千书嘿然一笑,这差事他却是乐意为之的,当下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悠悠道:“这事有多处疑点。两军游骑在阵前相互较劲,继而争斗之势愈演愈烈,最后引出两军中许多骁勇之士,以至于中高级将领不得不依次出面,这是第一个疑点。其二......”
徐旌欲言又止。
杜千书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徐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徐旌扰扰头,略显不好意思道:“这事很可疑吗?末将觉着很正常啊!”
“徐将军觉得正常,是不知其中仔细之处。殿下先前差人问过,契丹军中的百夫长、副千夫长、千夫长、副万夫长、万夫长,是依次出现的,且每回出现都会自报家门,这就很可疑了,这不是明摆着刺激卢龙军出动相应级别的将领吗?其次,游骑争斗,本是寻常事,但引出这样大的阵仗,且还是夜晚,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他们想要做甚么?”杜千书条分缕析,“要说不怀疑这中间有一条线串联,在下却是做不到的。”
“原来如此......”徐旌面色讪讪,这副神情无疑是表明他就没怀疑过。
杜千书也不点破,微笑着继续道:“其二便是契丹万夫长。这名万夫长不仅武艺高的离谱,且行为也着实可疑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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