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矿的生产条件简易,以家庭为单位或是以生产队为单位,有的处在偏僻的深山,税务人员去不了,收税很不容易。大矿则喜欢偷瞒产量,里面手段多得很,但是以上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既得利益者在成津形成了气候。”
“据我了解,为了争夺矿产资源,茂云已经有黑社会组织形成,成津是否有这种现象?”
谈到这个问题,蒋湘渝就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道:“矿上的人好勇斗狠是有的,抢资源也有。如今又出现了新情况,不少外地人也到成津来开矿,与方、李两家明争暗斗。这些外地人,要么关系硬,要么是拳头硬,正因为此,刑事案件比较多。”说到这里,他转折了一下,道,“说到黑社会恐怕还不能下定论。黑社会要有保护伞,要有资金实力并且还得资助其违法行为,要在当地激起民愤,还得对社会进行非法控制。成津是不是存在黑社会,就要拿这些条件去比照,我个人不敢也不能下结论。”
侯卫东紧追此事,道:“方、李两个家族占了全县约一半的铅锌矿,这说明其家族控制了成津的经济命脉。”
“可以这样说吧。”蒋湘渝在侯卫东面前很有耐心,也不回避其提问,更没有显得不耐烦,拿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道,“成津矿产最先是由方老爷子带头在飞石镇开采,李县长又是方老爷子的女婿,所以方、李两家在成津开矿的人比较多。我个人一直在西部农业镇任职,没有在飞石、顶山、红星三镇工作过。这些年来,没有与采矿沾边,直系亲属里面没有人开矿。”
后面几句话,就是表明立场和态度。当然,有些事他并没有说透,县里不少有实权的领导干部在矿里有股份。章永泰在县里举步维艰,就是因为触动了庞大的关系网。
聊天时,侯卫东一直在暗自观察和琢磨着这位搭档,暗道:“蒋湘渝将成津矿业的来龙去脉以及现状说得很清楚,把黑社会的基本要素说得很清楚,也就变相承认了成津有黑社会。但是他不肯明说成津存在黑社会,更闭口不提章永泰之事,这其实隐讳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从今天的接触来看,蒋湘渝可以合作,至少他不会拖后腿。”
这一点与自己的预断基本一致,侯卫东对这个结果也满意。只要蒋湘渝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他的工作就更好开展。
侯卫东慢慢将话说开:“成津的发展潜力很大,可是受到的局限也多。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准备采取一些或许比较激进的措施,请蒋县长支持。”
蒋湘渝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县委的决策,政府一定会严格执行,不打折扣。”
“我准备从市里调一名副检察长,叫做阳勇,充实基层检院力量,提高办案水平。阳勇是经验丰富的老检察官,市委同意这个方案。”
蒋湘渝笑道:“凡是县委的决策,我都无条件执行。”他又轻描淡写地道,“李致这个女同志,是一副外柔内刚的性子,与章书记配合得很好。”
吃了午饭,两人尽兴而回。
自加压力当了指挥长
县委招待所按照邓家春的方案进行了改造。在改造完成前,侯卫东暂时还住在前院。除了住房以外,县委办主任胡海还特意为侯卫东准备了一间会客室。
邓家春黑着脸,进了会客室,并不寒暄,直接讲事情:“侯书记,我有件事情要汇报。”
“请讲。”
“县公安局经费很紧张,人头经费严重不足,工作经费更少。局里在年初给每个派出所下了罚款指标,以补足经费缺口。举个例子,城区两个派出所一共只有四台车,每月核定一千六百公升汽油,不足部分得自己找。”
“你的意思?”
“按省厅的规定,拨足公安经费,让同志们专心抓案子,不要成天盯着钱。我算了算,每年给局里增拨一千万就够了。”
侯卫东有些为难,道:“县财政就是吃饭财政,入不敷出。”他一边说,一边沉吟,随后用果断的语气道,“我与蒋县长沟通,尽量把钱弄足,业务上的事情交给你,近期务必有成效。成津局面复杂,有家族因素,也有官商勾结的因素,形成复杂的黑恶势力,我们俩肩上担子不轻啊!”
在周昌全布局中,侯卫东是整治成津的绝对主力,查清章永泰死因只是其中一个任务,更重要的任务还得促进成津经济社会健康快速发展。而邓家春主要集中在维护社会稳定以及破案上,如果说邓家春肩上的担子有一千斤,他肩上的担子就有五千斤。
邓家春谈事情干脆利索,谈完了就离开会议室。侯卫东仍然坐在小会议室里,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问题。成津这盘菜还捂着盖子,他暂时还不想揭开。
县委组织部长李致走进了县委招待所的小会议室。进来见到满屋烟雾,道:“侯书记,怎么在空调屋里还抽烟?你少抽两支,对身体不好。”在单位,女同志有劣势,同时也具有天然优势。她们在领导身边往往放得更开,说话也比相同身份的男同事放松一些。
侯卫东扬了扬手中的烟,道:“没有办法,当了几年秘书,经常熬夜,习惯了烟不离手。”他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了一些,随口问道,“听说你爱人在部队里当团长?”
李致把手包放在桌上,坐了下来,道:“我那口子是犟驴子,一直劝他转业,他就是不听。他学的测绘专业,在地方上也有用武之地,可是他舍不得部队,不想回来。”
侯卫东道:“如果张团长要转业,我可以帮着找些关系。他搞测绘,分到建委、国土房产局等单位,还是不错,职务上也应该有一定的考虑。”
凭着李致在市委组织部的关系,为老公联系一个好单位不成问题,可是要想担任重要部门领导就有些难度。听到侯卫东主动说起这事,连忙表示感谢,又道:“侯书记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我晚上再给那口子打个电话,征求他的意见。”
说了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就拉近了。
侯卫东习惯性地去摸香烟,看了李致一眼,又将手缩了回去。
李致收敛了拉家常的表情,开始正式汇报工作:“侯书记,今天我汇报两件事:一是基层组织建设试点工作的准备情况。我与粟部长联系过,他在近期要下来看一看,时间到时再定。二是人事方面的一些事情。这是章书记殉职前布置的工作,组织部门已经进行了考察,特意向侯书记作汇报。”
基层组织建设试点工作,侯卫东很重视,但是这事属于日常事务,可以全权交给组织部办理,到时他听听汇报就行了。而章永泰的人事安排,这事就很值得玩味。他脑中立刻起了一个疑问:“既然上一届书记的人事安排没有实行,新书记来了,这个安排实际上也就作废了。李致这样做,莫非想传达什么信息?”他又想起与蒋湘渝交谈时,他意味深长的那句话,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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