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安叙把脑子里的整个图书馆砸到它头上,把它再次砸了回去。
再一次,她看到火鸟所看,听到火鸟所听,感应到火鸟的感应,这一切比刚才鲜活无数倍,如同用低分辨率的屏幕看人实况直播游戏与自己亲自买了游戏在高分辨率屏幕上玩的差别。她也开始感应到火鸟本身,她能感觉到自己放出的火焰,也能感应到力量的核心。
它的灵核在左边翅膀上。
在这种位置上,安叙清晰地明白了深入别人灵魂的危险,火鸟的记忆、情绪和灵魂中各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潮水般向她涌来,霎时间就能将她吞没,多待一会儿就有被完全同化的风险。安叙苦苦支撑,她抓住仅有的机会,收回了火焰。
控制别人做出决定,困难得像让潮水回头。做完这个安叙就被弹了出去,她还残留在火鸟那里的精神体被它瞬间吞噬。她回到自己残破的躯体中,面对着前方褪去了火焰、只剩下普通羽毛的巨鸟。
她只有一次机会。
残存的所有精神力被调动起来,狠狠扎入巨鸟的左翅。
撤销了的防御还没被再次竖起,陷入混乱中的巨鸟还没缓过气来,在这短暂而独一无二的时机里,精神锋刃穿透了巨鸟的血肉之躯,用力挖下一大块血肉。
安叙把这块血肉吞了下去。
可能没法说“吞下去”,她被烧得面目全非,嘴巴和其他部分糊成一片,血肉从残破的下颚掉了出来。精神触须攥住它,把它紧紧贴到安叙胸口,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泥人把另一块泥巴糊到身上。安叙觉得自己的心脏雀跃不已,等等,雀跃的或许是别的东西。
她忽然醒悟过来,内天地中的灵核在哪里。
就在她的心脏当中。
安叙的灵核在躁动,饥饿得像个长错位置的胃。那块血肉贴上胸口时,安叙觉得自己仿佛换上了新电池,被榨干的精神力瞬间爆棚。
她没再等一秒钟,回复的精神力再次倾巢而出,穿透了发出痛苦鸣叫的巨鸟。
巨鸟的防护罩还没有架起,也可能它架不起来了。精神锋刃切豆腐般切进它巨大的身躯当中,像两边蓦地分开,再分开,纵横两道,把巨鸟斩成四块。
活了数百年、让安叙几次狼狈不堪的巨鸟,如此轻易地死去了。
安叙根本没有余力感慨,她甚至没分给巨鸟的尸骸一心半点的注意力。躁动的灵核贪婪地啃噬着那块血肉,就像两块吸铁石拼命靠近彼此。安叙能感觉到那块血肉中蕴含的能量,那儿有一部分不是血肉的奇怪东西,能量可能有点太充足……
她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颤抖,身体在空中沉沉浮浮乱晃个不停,被她撞到火鸦都粉碎了。安叙觉得自己驾驶着一艘没有控制台的宇宙飞船,可以炸掉一个星球的力量在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血管中发足狂奔。安叙烧毁的器官长了出来,一下子长了三四份,一下子又自体炸裂,要是有人看到这个画面,余生大概都要做噩梦。
暴走的精神力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气旋,汶伽罗上空飞行的生物全部绞成肉泥。这力量又向下爆发,安叙竭力调整了方向,总算让这一炮没往有人的地方砸。汶伽罗堡垒前的大片土地和上面的异兽一起化为尘埃,河流随之改道,好似天灾过后的场景。
她掉了下去,砸出很深一个坑,等从坑中慢慢浮起,焦黑的皮肤又变得洁白无瑕,烧尽的头发长了出来,甚至衣服也恢复了原状。这不是治愈术这样简单的东西,安叙夺得的这份战利品爆发起来可以移山填海,也可以让某一处的时间倒流。
这足以被称为神迹。
安叙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眸一片混沌,不同于曾经爆发时闪烁着的雷光,这回那双眼中仿佛孕育着宇宙的胚胎。安叙的虹膜和眼白之间几乎失去了界限,只有瞳孔还在不稳定的眼珠里若隐若现。她的身体时不时痉挛一下,像个恐怖片中的怨灵,慢慢飘像一个方向。
安叙在半路上掉了下去,剩下的路程踉跄着行走,甚至爬行,因为她觉得现在不太听使唤的精神力用来搬人太有可能把对方撕碎。安叙的身体看上去平安无事,内在却一塌糊涂,过分强大的力量被胡乱塞进一个身体中,这过程一旦开始就不能终止,维持现状已经让她疲于奔命。
她勉勉强强让自己的精神维持一个平衡,全部精神力都得用来消化这份外来的大礼才不会被撑爆。按理来说,她最好进入沉睡,全力消化这份不知是福是祸的经验包。然而安叙不可以睡下,克里斯在刚才停止了呼吸。
安叙的力量运转到极限,也只能逆转一分钟时间。
她的力量覆盖到那具新死的尸体上,让死去的人重新焕发生机。接着转换精神力,开始治愈骑士被严重烧伤的器官。随着自身精神力的输出,安叙能感觉到被勉强压制的外来“能源”挣动了一下,那块血肉活物似的在她胸腔里挣扎,灼烧感让她浑身发抖。
安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在这一刻,她反而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思路清晰。半年多前克里斯提出的问题,过去半年多里她逃避却又忍不住时常思考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我是否愿意把克里斯当成一个对等的人?——是的。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想去思考,会让人不开心的东西没必要想它,真正重要的事在未来。我喜欢克里斯吗?是啊。我喜欢他到愿意将他平等相待吗?是的。我愿意试试看,我想要这样做,即使这里是梦境,我也愿意把自己感情投入到可能变成泡影的东西当中,因为克里斯值得。
讲真的,克里斯这样英俊脾气好合她口味的人,就算和他谈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也是稳赚不赔的好事啊。
换一种思路想想,如果这是个梦,那身为神眷者、雷霆女王、安娜伯爵的她和骑士克里斯都是梦里的人物,在“醒来会消失”这一点上,他们不都是一样的吗?在现实中也有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分别后渺无音讯的人对安叙来说,和梦里消失的人有什么两样?现实也好,做梦也罢,无非是活在当下。
到这一刻起,安叙才真正从半空中,一只脚踏到了这片土地上。
可惜呀,她想,虽然做出了这种决定,但大概没法继续留下来了。
安叙认可克里斯是与她对等的存在,她喜欢他,想和他一起度过接下来里的梦境。她觉得他们一块儿在这里活着或者一起死了都算happy ending,但看这个势头,安叙估摸着自己能搞定烂摊子活下去,克里斯放着不管却妥妥的要入土。安叙讨厌离别,她不想参加克里斯的葬礼,这种事还是让骑士去做算了。
比起在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的梦中不断为克里斯的死遗憾,不如醒过来,一边刷着牙一边回味自己在奇特世界里波澜壮阔的十多年。
安叙把能调动的精神力全部调了出来,用来修补克里斯几近崩坏的身体。她定定地看着焦黑的皮肤恢复光洁的小麦色,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再次和过去一样英俊,她让骑士的心跳重新跳动,血液再度流动,一具惨不忍睹的焦尸又变回一个活生生的帅小伙了。安叙看到克里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两只蝴蝶似的,蝴蝶扑朔的翅膀抬起,露出下面一对湛蓝的双眼。
真好看,她想。
安叙对他笑了一下,满心洒家这辈子值了的愉快。克里斯还未回以笑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安叙抽搐着倒下的身体。
神眷者安娜的双眼开始流血,接着是鼻子,嘴巴,耳朵。她的心脏和心脏边多余的那团血肉以不同的频率跳动,像在彼此争斗,把她的身体当做战场。
神眷者诺亚停下了脚步。
他在森林中悠闲地等待了一阵子,终于等到了大戏落幕。但就在他闲庭信步,准备前去收割果实之际,一只乌鸦飞了下来,落到了诺亚肩头。
他从乌鸦爪上拿下一个小纸条,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他的头转向战场所在的北方,又转向阿铃古所在的东方,最后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那就把你留在最后吧。”诺亚喃喃自语道,“甜点留在大餐后,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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