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酱,看到你就好了,我没事。”
“你不好,出了什么事?”
她却把手缩回去了,秦北洋抓住她的胳膊,就要翻她的衣袖,狱警用棍子揍在他的肩上。光却一把推开狱警,又鞠躬说对不起。然后,她自己卷起了袖子管,这才露出手腕上的伤口,还抱着厚厚的纱布绷带。
秦北洋心疼地抓住她说:“怎么回事?”
“我要来看你,父亲大人不允许,我就在东京的家里割腕自杀。但我太傻了,这样割腕是死不了的。父亲把我送到医院,这才送我来大阪看你。”
小女孩说得从容不迫,最后一句面带微笑,好像小孩撒娇要买玩具,终于被父母允许了。
“你竟以死威胁,就为来见我一面?”秦北洋的鼻子一酸,头顶着小女孩的额头,“光,你可太傻了啊!你父亲也来了?他会恨死我的。”
“嗯,就在外边。”
“他到底是什么人?”
“哥哥,我一直没有说过我的姓氏,我的全名叫嵯峨光。”
“嵯峨光?”
他很自然地想起京都的嵯峨野,亦是他和光相遇的雪夜。
“嵯峨家族属华族之列,源出三条氏,更早可上溯到奈良时代的藤原北家,在京都公卿中仅次于五摄家、九清华。”光无奈苦笑,并无任何自豪,“我的曾祖父对明治维新有功,被授世袭侯爵之位。我的祖母是明治天皇生母的侄女,因此与天皇家也有亲戚关系。”
“原来,你是日本的皇亲国戚,难怪我问你怎么懂那么多?你总是回答——我是光!”
“我确实是光啊,这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但你的母亲去世,父亲给你带来继母,所以你离家出走了。”
“不仅是这原因,我还讨厌贵族的生活!我从东京逃亡到京都嵯峨野,这是我们家族的命名之地,听说嵯峨野的雪夜很漂亮。”她直勾勾地盯着秦北洋的双眼,“不过,我很幸运,最危险的时刻,遇到了你,欧尼酱。”
“光,我也很幸运,能有你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妹妹。”
“哥哥,谢谢你陪我在西日本流浪的日子,必定将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三十天。”
探视时间早已过了,狱警很给侯爵小姐面子。外面的嵯峨侯爵也等不及了。女儿对这个中国少年心心念念,像被下过迷药,做父亲的也担心过,光是否遭到过性侵犯?从而对诱拐犯产生某种畸形依恋,但经过妇科大夫检查,光仍是在室的处女,绝无任何被侵犯痕迹。
她松开秦北洋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眼角又滚出大团泪水。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秦北洋强颜欢笑说:“喂,你要听你父亲的话,在学校好好读书哦!”
“哥哥,我记住了。”
“记得孔子的《论语》怎么说的吗?”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光一本正经地背诵,完全按照日语汉音,这是遣唐使和留学僧带回日本的朝廷正音。
女孩已被狱警带出探望室,他又想起一句:“喂!九色怎么样了?”
“它很好!我发誓,我会把它送回到你身边的!”
远远听到她的哭声,秦北洋的鼻子发酸,酸到想要早点死去算了。
沙扬娜拉。
又隔两天,羽田大树前来探监。他说,光的证词并没有多大作用,地方检察官仍然准备对他重判。原本,羽田商社已为他雇佣了关西地区最好的律师,但日方通知了大阪的中国领事馆,核实了秦北洋的身份——竟是北洋政府的通缉犯,犯下了绑架徐树铮的严重罪行。
于是,日本司法机构决定将秦北洋引渡回中国。
秦北洋心里清楚,一旦回到北洋政府手中,自己绝无活路,小徐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一周后,秦北洋离开大阪拘留所,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押解去神户港。
他盼望在天津下船以后,能看到欧阳安娜的双眼,然后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