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她身周的界限大致在哪里。
之后,再去西城瓦子,或者迂回一下,想个办法去那里。
既然去了,她就要能常常的去。
李苒心情愉快的逛出启圣院街,穿过西角楼大街,沿着条两边都是住户,十分安静的窄街,慢悠悠往前逛。
转了两三道弯,前面,几丈宽的空地之外,一道宽宽的、高出两三个台阶的石头河堤,长长的绵延过来,再绵延过去。
宽阔碧清的河水那边,耸立着一座精美巍峨的角楼,角楼两边,两道高大坚固的石头城墙伸展开去。
李苒站到河堤上,迎着风,往左边走一段,又往右边走一段,看着对岸那座美丽无比的角楼,和皇城之上持枪站的笔直的锦衣侍卫。
看了好一会儿,李苒满足的叹了口气,下了河堤,沿着来路往回走。
周娥站在巷子口,并没有跟着李苒过去。
看着李苒看好回来,经过她时,周娥一边随着经过的李苒转身,一边开口道:“那里不许人靠近,犯忌讳的地方。”
李苒喔了一声,顿住脚步,看向周娥。
她刚才怎么没提醒她?
迎着李苒看过来的目光,周娥神情淡然,“初到京城的人,都喜欢过来这里,还有东角楼,远远的看上一眼两眼,也是一景。”
李苒嗯了一声,垂下眼皮,拢了拢斗蓬,低头往回走。
隔着护城河,那座石头高墙内的皇城,以及皇城里面的宫城,是这个帝国的中枢所在,是这个世间无上权力所在。
初到京城的人,自然要过来远远的瞻仰一二,开开眼界。
可这里,别人可以常看,她看一眼就足够了,不可多看,她要是看的多了,有心人想的多了,那就犯了忌讳。
她懂了。
李苒走回到西角楼大街,顺脚拐进条小街,进了家茶坊,要了两壶茶,几样茶点,靠窗坐下,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慢慢喝茶。
她有点儿累了。
周娥坐在李苒对面,垂着眼专心喝她的那壶茶。
“还有哪些地方不能去?”喝了两三杯茶,李苒看着周娥,突然问道。
周娥一个怔神,反应过来之后,却不知道怎么答才好。
“我问错了,是还有哪些地方不适合我去。”李苒对着周娥瞪起的双眼,有几分赧然。
她擅长不说话,不怎么会说话。
“你看看这茶坊里,有象姑娘这样的吗?”
周娥头转了一圈,李苒跟着看了一圈。
咦,还真没有。
这茶坊里,除了几个擦桌子递送茶汤的妇人,客人中的女人,就她和周娥两个。
“你是跟在长安侯身边的将士,和男人一样。”李苒明白了周娥的意思,看着周娥皱眉道:“象你这样的,不只是你一个,是不是?”
“十几年之前,在田里直着脖子拉犁种田的,多数都是女人。
东水门外码头上扛活的,也有很多女人,陈老夫人就在码头上扛过活。
你昨天买墨的那家,姓尚,传了一两百年的制墨世家,制墨的手艺,一向传男不传女,可现在的当家人,是位尚家闺女,尚家全挂子手艺都在她身上。
兵慌马乱的时候,什么讲究都没有了,都只能求个活字。
到了现在,太平年间,那就是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田里是男人,码头上男人,锅灶上是女人,尚家接着传男不传女。”
李苒默然。
周娥的话意,她明白了:规矩和礼节,都是极具弹性的东西。
仓廪实了,开始讲究礼节,太平之下,规矩就要兴盛。
“长安侯是去年才回到京城,你也是去年回到京城的?”沉默良久,李苒接着问道。
“嗯。”周娥的回答简洁至极。
“天下太平了吗?大一统了?”
“太平了十之六七吧。”周娥一句话回答了李苒两个问题。
李苒低低喔了一声,垂下眼皮,喝起了茶。
太平了十之六七,那余下的十之三四,有多少打着前梁的旗号?
她这个所谓的血脉的消息,传到哪儿了?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吧。
李苒不再说话,周娥也不说话,两人对坐沉默,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李苒站起来,出了茶坊,往长安侯府回去了。
……………………
第二天,李苒吃了中午饭才出来,转上启圣院街,直奔西城瓦子。
周娥跟在她后面,有几分意外,再一想,又没什么好意外的。
瓦子这样的地方,换了谁都要见识见识。
可昨天,她怎么突然掉头走了呢?
这小丫头,这份心思也能算得上九曲十八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