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阿娟交过,老夫岂敢收两份药钱?……嫂子慢走,记得五日后再来。”
孟侜慢慢踱步,决定相信楚淮引的人品。淮王手握大魏半数以上的军队,模具,工人一应俱全,没必要去造一批“不合格”的兵器。姜家虽然落魄,在军中仍然是一个传奇,楚淮引帮扶一把收买人心也正常。
反而,赌场的兵器来源,对楚淮引是一个威胁。
孟侜迅速得出他跟楚淮引是一条战线的结论,这件事以他一人之力难以查清,而楚淮引回京半个月就把王右相连根拔起……该怎么做,不言而喻。
他从长安街这头走到那头,没有一人认出他。从容地在一家小摊子上坐下,伸了伸脚休息。在赌房里,孟侜趁着几次弯腰跺脚,不动声色地在靴子里塞了点银子,虽然最后钱被山羊胡剥走了,但本金他可是早就藏好了,甚至还有盈余,他孟侜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照例点了一碗豆浆,两个馒头。
旁边有个茶馆,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地渲染楚淮引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特别是右相倒台,军饷缺漏的事情传开之后,新的题材应运而生。
神兵天降无人能敌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在说书人说到“八十九岁的老妪主动把七十年前的鸳鸯喜被拆了,只为给大魏将士过雪山时御寒”时,孟侜不仅没有感动,甚至很想帮他写个正常的剧本。
可以不收钱。
孟侜经常来这吃食,几乎每次都能听到茶馆里的说书人胡天胡地吹楚淮引战神,但除了他大家都很喜欢。
他一脸冷漠地啃着馒头,以前在孤儿院,偶尔会有好心的包子铺老板,在过节时送来很多包子点心。孟侜小时候个子矮,胳膊细,永远只能分到没有馅儿的馒头。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馒头。后来山珍海味在前,他依然对此青睐有加。
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孟侜抬起头,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馒头,她站在一米之外,安安静静的没有上前。
孟侜心一软,朝她招了招手,又向老板点了一蒸笼皮薄馅大的肉包,放在她面前,“吃吧。”
小孩大眼睛转了转,指甲缝里满是泥污,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孟侜手边的另一个馒头,“我吃那个就好了。”
孟侜把馒头递给她,小孩饿极还不忘跟他说声“谢谢”才吃。
茶馆里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挤在门槛上,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一阵马蹄声过,原来是淮王路过,进了旁边一家酒楼。
孟侜仔细回想,以前他的粉丝,有这么大龄且疯狂的吗?
正好他也有事要和楚淮引说,孟侜站起,想到什么身形微微一顿。他可是前脚才答应把赌场的事情交给楚淮引处理,要是对方知道自己又阳奉阴违了一回,新账旧账一起算……
孟侜看见面前认真吃东西的小孩,灵光一闪。
何须亲自出马呢。
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不如先试试楚淮引的态度。
向茶馆借了纸笔,孟侜左手写字,把自己的所见和猜测三言两语概括。
署名“狂语者”,瞎七八取的名字,可信度非常高。人总是这样,别人坦明自己撒谎,反而愿意去相信。
把纸折起来时,他顿了顿,揉吧揉吧换了一张,他差点忘了“侜”字已经在楚淮引面前掉过一次马,如果他再搞一个跟“侜”意思相近的外号,难免会被认出。
得换一个名字,最好是看起来高深莫测闲云野鹤路见不平的那种。
最后,左下角出现四个字。
——村上春树。
楚淮引一出拾香楼,就看见一脏兮兮的小孩直勾勾盯着他,像是盯着什么醉鸡翅一般。
淮王身边普通人不能轻易靠近,小孩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让楚淮引想起某个人。
他眼尖地发现小孩手里攥着一张纸,便示意暗卫去看看。
待看见纸上的内容,楚淮引眼神微暗,面上不动声色,像是询问天气似的,随口问小孩从哪儿来。
小孩捏紧了手里的馒头,没有开口。
馒头……楚淮引立刻朝前面的包子摊看去,除了兀自忙碌的老板,没有可疑的客人。他摆摆手让暗卫带小孩去酒楼里吃一顿作为答谢,右手握紧一扬,纸张化为碎屑飘飞。
孟侜混在茶馆的听书人中,看着小孩被人带着坐在淮王刚刚离开的桌子。
这小孩心性不错,下回遇见再给她买个肉包。
孟侜如是想。
京城第一大酒楼—拾香楼的伙计分外热情地招呼着淮王的“贵客”,所上菜色与刚才无二。拾香楼有十大名菜,集大魏各地之所长,玉盘珍馐,人间美味,就是很贵,贵到孟侜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菜齐了。
孟侜抠着指头默默数着。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孟侜捂住肚子,再看一眼独享美食的小孩,从容离去的楚淮引,以及自己手里的半个干瘪馒头,深深感受到来自阶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