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那些人,眼神一一对接,天启之河的河水,开始轻鸣,水流飞掠,黑袍年轻人的步伐向后退去。
宁奕抱了抱拳,轻轻吸气道:“走了。”
田谕抱拳。
田灵儿有些不舍,抿起嘴唇。
一缕剑光,掠过天启之河,细雪剑气璀璨银白,紧接着一缕紫色剑气相伴而起,宁奕与裴丫头二人一前一后,化为两缕剑气,消失在草原的地平线边缘。
“哥……我会想念乌尔勒的。”田灵儿苦恼地拽着田谕的衣袖,她看着那两道剑气,喃喃道:“你说乌尔勒和那女子成婚的时候,会把咱们喊去吗?”
田谕笑道:“这我不知道……但下个月,我和苏琴大婚,你可逃不掉。”
……
……
细雪出鞘,踏剑而行。
一点剑气,千里归乡。
草原的长风吹过面颊,冬去春来,霜雪化开,草屑摇曳,两道剑光贴地飞行,宁奕的一身黑袍在空中猎猎翻滚,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眼前的浩袤草原,而是一直放在身侧。
那位紫衣姑娘身上。
丫头轻柔软腻的声音响起。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里。”
宁奕笑了笑,摊开双臂,长风吹动大袖,剑气上下翻滚,他像是一只不羁之鸟,抿起嘴唇,发出一声清啸,穹顶上的鸟雀,感应到了这片草原上“大君”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上空响起,黑影在大日的照耀下追随。
裴烦有些惊讶。
“是啊……我很喜欢这里。”宁奕朗声而笑,他微微拧转脚尖,双手虚搭在脑后,同时身子背朝地面向下仰去,“啪嗒”一声,沉沉靠在细雪剑身之上,压得剑器微微一坠,紧接着便恢复过来。
他眯起双眼,两缕鬓发飘摇。
宁奕望向身侧,眼里是浩荡的春光,还有一道飘摇的紫衣。
丫头有些拘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拘谨过了……在风雪原闭关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想过,再见宁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那时候,宁奕生死未卜。
她想过许多画面,但从未想过,会在草原上重逢,两人一同驾驭剑气,在春光浩荡之中惬意飞行。
“丫头……”宁奕的声音,轻柔地像是一阵风。
裴灵素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发生了很多事情。”他笑道:“等回去了,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你会不会不耐烦?”
裴丫头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宁奕躺在细雪上,看穹顶风起云涌,他轻声笑道:“草原是一个与妖族,与大隋都截然不同的地方……这里更纯粹,更干净,以后有可能的话,我们就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裴灵素心神一颤。
她望向宁奕。
这句话的意思是……
宁奕苦笑道:“现在还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我很想念师姐,瞎子,温韬,还有谷小雨,大隋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
说到后面的时候,宁奕轻轻叹了口气。
他微微眯起双眼,在心底自嘲笑道:“像太子,韩约,小无量山那些人……应该也很想见见我吧?”
风声很大。
两缕剑光,穿梭在草原的天光与游风之间。
宁奕笑着望向丫头,恍惚之间,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小霜山做的一个梦。
梦见万里河山,星河璀璨,自己坐在红雀的背上,怀里搂着丫头,天地云气尽在身下。
那个梦,带着一丝丝的哀意。
在皇陵里醒来的时候,宁奕似乎能够切身体会到那股哀意……没有什么,比生死之间的诀别,更令人绝望。
而从西岭到天都,十多年,生生死死。
他和丫头,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宁奕眯起双眼,偷看着丫头那张微微泛红的面颊,后者故作不知,“一心一意”驾驭飞剑。
宁奕装睡一般,轻轻翻身,“毫无预兆”地跌下飞剑。
丫头敏锐捕捉到了这一幕,连忙驾驭飞剑去接,然而一只手掌轻轻搭在剑器之上,宁奕顺势攀上丫头的飞剑,他哪里还有半点睡意,清醒地不能再清醒。
裴灵素俏脸通红,一言不发。
宁奕一只手悬而未决,然后轻轻搭在了丫头的脑袋,揉了揉秀发。
他想了很多,想说的话也很多,但最终声音枯涩,沙哑问出来的,就只有这一句。
“从大隋到这里,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丫头低垂眼帘,她眼眶有些红润,却笑了笑。
“为你,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