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绡神情苍白,胸膛起伏,撑着那柄红伞,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飘荡在万丈海面的一只小舟,白帝的攻势越来越快,而红烛的伞面已经发出了“撕啦”的破碎声音,金色的杀念如流水瀑布一般,从伞面旋转掠开,大雪纷飞,一抹猩红血珠抛飞而出——
另外一边,沉渊君的长刀,在递斩而出的那一刻,刀罡恢弘如大日,紧接着便被一只无情铁手“钳”住,这只手掌像是万年不化的寒铁,将所有的炽热,所有的温度,全都熄灭。
长刀刀身狂颤,被紧贴而上的手掌按压。
沉渊君狂吼一声。
长刀的震颤频率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愈发强烈,只是在白帝的掌心按压之下,频率越来越高,但振度却越来越小。
一整柄长刀,递出之时,势如破竹,长虹贯日,刀身上还燃烧着璀璨的金色光火,如那件金色大氅一般,象征着北境不熄野火的战意,在白帝的压制之下,一点一点极其“缓慢”的熄灭。
这其实是一个短暂的过程。
但却让人绝望。
沉渊君注视着自己的刀身,野火熄灭,一层霜雪覆盖,紧接着这层霜雪层层蔓延,从刀尖到刀身,到刀柄,到自己的手掌。
在数个呼吸之后,他的金色大氅变成了银色,火焰仍在,但不断燃烧拂动的焰火表面,笼罩了一层浅淡的寒意,如毫毛一般摇曳晃动,笼而不散。
眉须同样如此。
那双剑眉冻结出一片霜雪白色。
紫貂尾的抹额,生出冰冻霜痕,然后变得质地干脆,咔嚓一声生出蛛网,接着支离破碎,风化成烬。
紫貂尾破碎的那一刹。
沉渊君怒吼咆哮如狮子,双手持刀,体内的狂血燃烧而起,他不再抑制那股禁忌之力,沸腾的血液被心脏狠狠挤压,然后送到浑身四处,这具被霜雪逐渐冻结的身子,如同生锈的水泵,在此刻尘尽光生,释放出涅槃本该有的生机。
“去你妈的!”
一句肮脏而愤怒的咆哮从沉渊君口中怒吼而出,狂血爆发之后的男人,像是一头雄狮,那件大氅上的火焰震碎银白霜雾,像是狮子抖擞寒冬的鬃毛,他注视着眼前的白帝,手起刀落,长刀狠狠在白帝的掌心划过一抹弧线,一路火花带闪电,这只手掌根本就不是修行者的手掌……白帝的肉身,也根本就不是修行者能够修出的肉身。
沉渊君的体魄之术已然大成。
以人族之身,抵达媲美妖族最强者的那一层次。
他很清楚,在这世间,人类和妖族的修行者,天赋决定了下限,努力决定了上限,而无论是谁都有一个极限……如今的白帝,就突破了这个极限。
在三年前,一刀斩碎莲花阁禁制,释放出大隋铁律的沉渊君,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到“刺杀太宗皇帝”的计划之中,但他算是半个目睹者,他知道超越极限的“修行者”到底有多么恐怖。
道宗和灵山压上了所有,进行的这场博弈,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涅槃境界超越极限的那些人。
已经不能说是人。
他们只需要施展出自己的“力量”,那么便会在人世间收复一大批的“信徒”,因为对人而言,这就是神迹本身。
太宗断臂能重生,被细雪洞穿心脏依然可以复苏。
如今的白帝,与当初的太宗,究竟孰强孰弱,无法比较……但这两者必然是一个层次的修行者,超越了“人”的范畴。
半步不朽?
这个说法很不恰当,但沉渊君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因为同为涅槃的自己,和太宗,白帝,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即便燃烧“狂血”,可以把这个距离拉近。
也永远无法做到“抹平”。
沉渊君凝视着白帝,他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那枚被太子送到北境将军府的“通天珠”,在莲花阁劈出那一刀后,太子兑现了他的承诺,那位天都新主是一个极其信守承诺的人物,说到做到,他答应沉渊君,送给北境将军府自己所有的一样东西。
随意挑选。
哪怕自己索要的是“天都政变”的机密文件,太子也没有拒绝。
于是沉渊君便拿到了那副徐藏剑杀太宗的画面。
在承龙殿的那一战,画面实在模糊,因为方圆数里的土地都被摧毁,而皇都周遭的通天珠也在那一战中,损坏的七七八八。
但仍然有“幸存”之物。
沉渊君要的不是细节,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师弟徐藏,是怎么做到的?
险些杀死太宗。
一个刚刚破境的涅槃,凭什么杀死一位超脱极限的“神”?
(经读者提醒,前文提到,紫山山主楚绡的“伞”,应叫“红烛”,而不是“红雨”,多谢指正,已经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