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的修为……是否全都毁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懿的心情十分忐忑,在这件事件之中,能够预见的结果就只有几种……白帝受了重伤,眉心鳞被沉渊君揭下来。
那么沉渊君安然无虞?
不可能。
陈懿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着对面这位刚刚收获无数呼声,无数拥簇的北境新任领袖,很难想象这种“跌落谷底”的滋味。
“陈懿先生,其实我并不难受。”
沉渊君笑了笑,他看出了教宗眼神里的情绪,平静道:“我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陈懿微微一怔。
沉渊君背后的千觞也怔住了。
不是坏事……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破开涅槃之后重新跌落更痛苦的事情?
“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北境野火,永不熄灭。”
沉渊君双手捧着茶盏,神情温和而又淡然,从容地像是一团春风。
“野火永不会熄灭,只要还有一点火星,就可以继续燃烧。我想要看到的,是整座北境长城的凝练,成长,大隋的铁骑,只靠一个人,只靠一座将军府,是不够的……我想要看到更多,更多的‘火苗’。”沉渊君笑了,“妖族的皇帝,没什么可怕的。下次还会有人抽刀迎上去,北境的野火永不熄灭,将军府的铁骑绝不遗忘。”
陈懿有些失神。
他没有想过,沉渊君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说,在见面之前,只是闻名,他会觉得,这位自天都血夜之后崛起,一举掌握整个北境的男人,是一个懂得隐忍,极有野心的战争家,但现在看来,沉渊君似乎是一个藏在阴翳里的“捧火者”。
对于北境……他倾注了太多的情感,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这样的“付出”,有些太过无私。
“大先生,这样不好。”陈懿微微一顿,犹豫道:“言多必失,但陈懿有些话,实在想说……太子殿下是不会容许北境脱离掌控太多的,您渴求的北境大同,到头来,可能会……”
沉渊君凝视着陈懿的眼睛,看着这位教宗眼神之中的焦虑,担忧。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
于是整片屋子,陷入沉默。
“所以我去迎战白帝了。”
陈懿陷入了真正的沉默之中,他有些惊叹地望向沉渊君,眼神之中只有敬佩,还有讶然。
千觞君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己师兄。
许久之后,教宗起身,认真揖了一礼。
“先生大智。”
陈懿一字一句,道:“那片‘眉心鳞’,我会请三清阁阁老鉴别,替将军府查明。”
沉渊君也起身,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笑道:“自保……而已。”
……
……
陈懿离开之后。
茶楼静室,被人推开一扇纸窗,沉渊君身子半倚在窗口,向来稳重的他,如今做的这个动作,倒是有些洒脱,背对纸窗外的天空,衣衫凛冽作响,微微后仰,看着檐角与一线长天。
出神片刻之后,沉渊君回过身子,他揉了揉自己眉心,望向黑暗之中的千觞。
“我怀疑白帝距离‘不朽’,只差最后一步了。”
咔嚓一声。
千觞君单手扶在木壁之上,随着沉渊君的话音落下,这面木壁微微裂开,一道不经意间泄露出的力劲,险些把单薄的木板击碎。
千觞君用了好几个呼吸才平稳情绪。
这句话实在惊人。
也不可能对其他任何人说。
北境长城如今的情况,前所未有的鼎盛,军心之凝合,锐意之喷薄,实在不适合面对这则消息。
“不朽”这两个字,几乎是遥远的荒古故事。
但沉渊君从不说谎。
而且……他经历过三年前的天都政变,见证了某位差点载入史册的丰碑人物,成就不朽之位。
“所以我必须要跟他打,要把这片鳞揭下来。”
沉渊君苦笑一声,望向自己的师弟,把小衍山界的那场战斗,简单复述了一遍。
“幸亏有师父的剑念,如果不是师父,我和楚前辈二人,一定揭不下那片鳞。”很罕见的,沉渊君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叫“后怕”的情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白帝施展出了非东妖域的荒古秘术……我可以肯定,这位老怪物在尝试着最终一步。他不想死。而且,他就快成功了。”
微微的停顿。
斟酌。
“生机。寂灭。”
沉渊君细细咀嚼着记忆里的对战碎片,缓缓道:“我感受到了这两股大成的力量……他似乎在走一条极其偏锋的道路,但是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但是有所缺失。”
有所缺失……千觞君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沉渊君心有灵犀的提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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