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仅此而已。”
以凡人身份,渡过这五年尘缘?
正如他在真武庙前,与宁奕裴灵素告别时候所说的那样。
他想要换一种活法。
若做蚍蜉,朝生暮死……亦无憾尔。
“凡俗之人,行走红尘。”
“不为求道,只为砥心。”
从东土远行,一路抵达西岭,车马劳顿,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若不是今日见到了你,我已经忘记了……我叫周游。”
少年神色恍惚,笑道:“这五年,我忘记了许多事情。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扶摇神色一震。
在这一刻,她心中最深的那个困惑,终于解开了。
当年并驾齐驱的“神道剑”三人,她高居榜首,世人将她高高托举而起……唯有扶摇心中知道。
徐藏和周游是一类人,自己是另外一类。
她被戏称是“疯女人”,而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周游所说的,是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大道意境。
即便时光回溯,重新再来一次。
她也无法做到,像徐藏,周游这样……舍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抛却性命,扔掉道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不为修道的修道,还叫修道吗?
不为长生的长生法,能得长生否?
少年望着高大白衫女子,声音诚挚,道:“先天道胎……没什么用的。丢掉,也便丢掉了。”
扶摇嘴唇干枯,她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来,徐藏才是真疯子,周游才是真道痴。
扶摇望向他身后,那节
车厢。
她声音沙哑,问道:“你……还是周游吗?”
自己认识的周游,是先天道胎,是独来独往的紫霄宫主,与尘世间没有半分牵挂,更没有丝毫羁绊。
而如今的周游,让自己觉得陌生,浑身上下与之前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一头白发,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凡俗累赘”。
那个凡俗少女……已经快要死了,不是受了风寒,也不是得了重病。
她的命数尽了。
只能活到这里。
真仙复苏,也救不回来了。
“我是。”
“……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少年轻轻道:“谁说,周游一定要是先天道胎,一定要是悬在天上,脚不沾地的超世高人?如你所见,我现在只不过站在地上了……即便换了皮囊,我依旧是我,再退一步,即便我忘记了我是我,我仍然是我。”
扶摇盯着雪中的少年,久久沉默。
这一番话。
她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
“这一趟来西岭,便是了结尘缘的最后一程。”
少年回头望向车厢,声音有些黯然,道:“或许是因为第三种长生法的影响,她的寿元已所剩无几……凡俗性命,短如昙花,这一世因果道缘因她而起,因她而结,我来到道宗,便是替她了却最后的愿望。”
扶摇知道,周游口中的“她”,那个躺在车厢里的凡俗少女,便是他这一世的妹妹,留在凡间的羁绊。
扶摇怔了怔。
“总而言之……谢谢你等我。”
周游神色柔和,道:“欠你的那一战,我会还回来,你还要……再等等。”
还要,再等等……等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周游轻声道:“等我取剑。”
少年的身上,荡漾出千丝万缕的雪白波光,车厢寸寸破碎,那个命数将尽的女孩,被被褥包裹着,酣睡在梦境之中,万千波光将她接引。
周游抬起双臂,轻轻将妹妹托住。
扶摇在这一刻,都很确信……这个白发少年的身上,没有星辉,没有神性,是一个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凡人。
而下一刻。
周游缓缓吐出二字。
“开山。”
扶摇心神震颤,这二字一出,似乎遥遥之上,大道感应,旋即生效……言出法随。
“轰”的一声!
毗邻道宗后背的雪山峡谷,穹顶一道落雷瞬间砸下,似乎有真正的天神在穹霄之顶俯瞰,握住神斧,狠狠砸下!
这道雷音,震响道宗。
大雪纷飞,巍峨蔓延数里的山岩被巨力劈开。
陆地起伏,一袭白衫,搂抱少女,山峡破碎的雪岩不断撞击,拼凑成为一条百丈高低的巨大岩蛇,将他托举而起,逶迤而行。
道宗上下,漫天剑光,升腾而起。
羌山,天都,剑湖宫,珞珈山……来此赴会,只为目睹拔罪真容的剑修,闻此震动,连忙踩在飞剑之上,拔高相望,看到这一幕者,无不心神震颤,如遭雷击。
未见仙剑,先见仙人!
仙姿道骨的白发少年,声如洪钟。
“道宗周游,来取拔罪。”
声落。
一缕磅礴剑芒,从三清阁方向拔地而起,直射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