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憨:“多谢老翁,如此我们便走西侧那条道吧。今日有缘,老翁不妨与我等说说,附近还有哪些山川小径。贵宝地风光甚好,待我们兄妹办完差事好游玩一番。”
说着,她从皮囊中抓出一把铜钱赏过去,老掌柜乐不可支,当下也不去招呼其他客商了,坐到程氏兄妹面前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正当程少宫以为诸事顺利,谁知刚走出酒肆半个时辰,少商忽命令车队掉头,从一侧小路绕过那间酒肆,还往那条居所堵住的官道行去。
程少宫大吃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少商镇定自若:“无事,只是我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啊,那位老翁在那儿开了一辈子酒肆了,还会骗你不成!”
少商笑眯眯道:“三兄啊,你欲往东,我要往西,你我兄妹各执一词,你说手下人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啊。”
程少宫看看站在胞妹身后两名目光炯炯的侍卫,咂巴几下嘴,无奈道:“行,反正完成宣太后的遗愿也不着急,你想绕路回去看看,就绕吧。”
不是他好说话,而是形势比人强。
这趟车队中的武婢侍卫部曲加起来足有一百多号人,因为程始程止兄弟也要用人,是以车队中只有两成是程家府兵,由程少宫的贴身侍卫符登统领,其余皆是少商的人马。
他们原是宣太后早些年收拢照看的将士遗孤,成年后编入皇后卫队,宣氏母子被废后他们不愿转入越氏麾下,并且为着避嫌,也不好投入诸位皇子公主门下,宣太后于是将他们托付给了少商。
少商有财帛有庄园,还有擅长领兵打仗的父兄叔伯,这五六年来便照着程氏部曲的规制来训练管束他们,并照看他们的家眷。当时萧夫人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她手把手教导程姎的许多技能,如今都没用上,反而是她以为用不上的女儿,却得面面俱到。
又费了一个多时辰,车队终于悄悄绕回到往南那条官道上,众人一见,果然平坦宽阔,可轻易并行八辆辎车,可惜前行数里,众人就看见两人多高的石块树木堵在前方。
程少宫忙道:“你看见了吧!那位老翁没有诓我们,这条路的确不能走了啊!”
少商反而下马步行过去,仔细观察那堆巨大的石块杂木。
程少宫没法子,只好下车跟过去,蹲到胞妹身边迭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少商站起身,神情凝重道:“三兄可知道官府为何要建造官道。”
少宫无语:“天快黑了,再不走就得露宿野外了,回头我带你去听夫子讲课。”
少商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官道,官道,说白了,本就是给官府用的。官府用来做什么,官员往来,商旅通行,这些都是次要的。始皇帝发十万军民修八百里驰道,为的就是更加迅捷便利的派遣大军和辎重车辆。”
“是以,官道修造便有个讲究,非万一决不能修在深山密林中,最好是地势平坦,前后左右无遮无碍,不容易让人设埋伏施暗算。”
少宫哼哼道:“这些都是霍不疑跟你说的吧。”
少商白了他一眼:“阿父难道没跟兄长们说过?还不是你左耳进右耳出。”
“这些我都知道啊,你究竟要说什么!”
少商继续道:“出门前,我请太子殿下允许我向弘文馆借豫州舆图来看,这条官道全程平坦,只有一段的东侧有座小山”
少宫抬头看去,指着前方东侧的小山:“不错,看来就是这座小山了。大约大雨冲塌山石,于是连着树木一道滚落下来。上个月夏雷阵阵暴雨连连,都城旁的几座山岭都塌下泥浆,还差点淹到村庄呢。”
少商一字一句道:“可那位老翁说的,这条官道是前几日才堵住的。都入秋了,哪里来的暴雨!”
少宫一怔。
少商指着那对山石巨木:“你再仔细看,这像是被暴雨冲塌的么?树木干燥,土壤结实,这些石块向阳的一面几乎都是干干净净的,若是被暴雨冲塌后连同泥浆滚落下来,怎么没有裹上泥沙?!”
少宫骇然,良久才道:“这是有人故意从山上推下这些石块树木,好堵住官道的!”
少商淡淡道:“也不能断言,有时山民伐木凿石不当,也会发生这等祸事。不过,我这样自小运气不好的人,总得加倍小心些——小心方才驶得万年船啊。”
“那我们赶紧回去,换条路走!”少宫坚定道。
少商道:“天黑了,我们点火夜行,岂不成了活靶子。”
“那你要怎样?!”
“避开数里,熄火静待至明晨。”
少宫怫然反对:“既然知道不妥,怎么继续逗留外面,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少商拍干净手上的泥土,固执道:“不,不能连夜赶路。”
少宫也怒了:“我是你兄长,听我的!”
少商忍无可忍,开启了积累数年的无差别攻击——
“当年樊逆在兖州叛乱,三叔父死活要进清县去看他师兄,我说这样不妥,若清县已经出事,三叔父进去就是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若清县无事,进不进去又有什么要紧。我说‘如今前方情形不明,我们随行侍卫不多,便不该擅动,还是原路返回陈留郡,问清楚缘由再做打算的好’——可没人听我的。”桑叔母不懂这些,可恨的是那猪头叔父!
“临分别前,三叔父抱着妻女落了几滴泪,然后一派风萧萧兮的壮烈模样去了清县,走前还吩咐我们继续往滑县去。结果如何,结果如何?我与叔母险些全军覆没,死无全尸!”最后一句少商几乎吼出来,那顿生烤人肉始终是她的噩梦。
少宫讪讪道:“三叔父是读书人嘛,自然那个不大懂”
“第二年有人弹劾万伯父欺压百姓,我们兄妹去找他。回程时,我说既然已有数拨刺客,宁肯多走几步也要走官道,不能抄密林近路——有人听我的吗有人听我的吗!万伯父还笑我胆怯,你和萋萋阿姊尤其笑的厉害,次兄也只是犹豫。然后呢,后来如何?后来如何!若不是他来搭救我等又要全军覆没了!”
当时少宫也在场,心知这话不假,于是干笑装傻。
“三兄我告诉你,这两口气我憋很多年了,碍着叔父和伯父大丈夫的面子,一直没说出来!”少商越想越气,就是因为这些不着调的男性长辈,害她对那人越欠越多,也不知哪年能还清。
“还有一件事我也早想说了,虽然我年纪小,但除了阿父阿母和三叔母,三兄不觉得我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么?”少商气势惊人,双目喷火,少宫顶着一脸唾沫,几乎缩到了马腹底下。
“既然我比你们都聪明,你们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呢!!!”
少宫:行行行,你都对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1、最近我又查了一番曹老板的趣事。现在关于曹老板的祖父,大宦官曹腾当年过继的儿子,究竟是自己本族的,还是夏侯家的,基本谁也说服不了谁。
基本意见如下:曹家和夏侯家是同乡邻居。当年曹家很穷,就让其中一个儿子曹腾进宫做了宦官,可惜他起初混的不好,于是有一回告假回家时,父亲兄弟都看不起他,慢待他。曹腾很伤心,他是为了家庭过上好日子才去当宦官的,可是父兄却这样待他。
反而是隔壁的夏侯家老伯和童年玩伴待他热情和善,好菜好饭招待他,还鼓励他保重身体,不要气馁,后来曹腾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于是对自己的本家淡淡,反而对夏侯家很好。
——这段故事狗血吧,各位亲们别愣着,种田文可以写起来了,女主是谁?当然是曹老板的妈啊,顺便可以挽救一下老公,提醒一下儿子的某些失误。
最后,问题来了,当曹腾需要过继儿子时,他究竟是挑了夏侯家的孩子,还是依旧找了本家子侄呢?
2、最后,我要申明一下,我虽然屡次提过我喜欢曹老板,但是,我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支持蜀汉,打游戏永远都选蜀汉阵营。
大家不要被三国演义中那个哭啼啼的刘备形象给骗了,其实刘备真是当时数得上的英雄豪杰,曹老板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绝不是随便说说,其实刘备北伐夷陵那回,要不是孙权这货后面刀,已经吓的曹老板要迁都了!
或者刘备多活几年,三国局面会怎样也说不定!我们皇叔就是吃亏在太低,人家已经小有基业了,他才刚脱离底层手工编织业,为多筹办几套铠甲几匹好马而头痛!
刘备当初为什么要携民渡江,有些论坛上的傻叉还说刘备傻,那是因为曹老板是有屠城前科的!不论为了提升己方士气,还是震慑敌方,都屠过不止一次!虽然古代屠城可能不算十恶不赦,曹老板之前有人做,之后也有人做,但屠城就是屠城!
刘备的比曹孙都低,遇到的困难更多,可这不意味着人家底线低,在当时称雄天下的过程中,曹孙都屠过城,只有他没屠过(至今不曾有记录文献)!
曹孙司马在朝时,不乏君臣勾心斗角,搞宫斗搞政斗,君忌臣,臣谋君,可是蜀汉绝没有!同样是托孤,诸葛亮勤勤恳恳鞠躬尽瘁,司马懿欺负孤儿寡妇谋朝篡位。刘备对兄弟对臣子诚心诚意,兄弟和臣子也以此回报!
至蜀汉一朝,不论是丞相还是关张赵,甚至后来的孟获与姜维,他们都不曾辜负过君王兄弟恩师的嘱托,终其一生都没有!大家都是很实诚的人!
纵观史书,几乎所有偏安政权,不论公孙述,东晋,南宋,还是张自忠,最后都不可避免的走向堕落凶暴或得过且过,可是蜀汉没有。相反,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奋力追逐最初的梦想,绝不气馁(丞相死后姜维继上)!
他们是三方中最弱小的势力,对抗土地人口八倍于己的曹魏,始终坚持复兴汉室的决心!丞相活着的时候,各方面经济条件远胜于蜀汉的曹魏始终被压着打,还是靠司马懿使出龟缩大法,活活拖到丞相病故才敢冒头,啊呸!(就这样也敢拍洗白剧。)
更重要的是,用那样少的人口和土地一再北伐远征,可是蜀汉的赋税徭役的策略水平始终维持的很好,并没有将百姓逼的家破人亡。当蜀地归魏时,照理说不用北伐了,不用打仗了,人民的生活应该更好了,可蜀地百姓依旧怀念丞相,永远怀念,祭祀不断!
也有朝臣弹劾过丞相,以丞相当时的权势,北伐正忙的焦头烂额,二话不说揍你丫的灭你全家又能如何,可丞相没有!他从不滥用自己的权力,反而认真调查,在朝堂上一一驳斥那些罪名,最后说的政敌当场痛哭流涕,认罪伏法。
这是一种磊落光明的力量,不能因为它繁琐拖沓又碍事,或是它最终没有成功,就否认其感动人心的力量。
这里我可以说一句,几千年封建王朝史,一个加强连的托孤大臣中,只有丞相称得上不负所托,善始善终,毫无亏欠——他是封建君王做梦也想要的股肱重臣,他是所有惊惧惶恐的幼帝心心念念的长辈臣子,他是唯一高山仰止的存在!(死蚂蚁也配和他比?!)
无论是后来的朝代公论还是历记笔录,人人都期盼着蜀汉能再来一次‘光武中兴’,然而,失败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义理陨灭。
在我看来,蜀汉所代表的是一种侠义精神和理想主义,成为后来朝代君臣百姓都愿意歌颂称赞的对象毫不奇怪。
为君者,希望自己能有像关张赵诸葛等这样又能干又忠诚的臣子,为臣者,希望自己能遇上刘备这样的君主,为百姓者,谁不盼着有丞相这样的父母官呢。
可是,唉奈何时不与我,秋风已至五丈原。
对不起,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