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本该见面的, 自然是雒国来人。雒国位处祖瀛洲之西的风和洲,因背靠海内五洲最高山雒川而得名, 是一个以儒修为道统的国家, 国中君王之下有丞相独揽大权, 现在在位的雒国丞相恰好就姓简。
于是牟舜英没有多问, 就请了那位公子和他的随从一同上楼,进雅室再谈。
“惭愧,舜英身为主人, 竟有眼不识贵客。”牟舜英一边请对方坐,一边笑道。
简公子笑道:“是我冒昧, 听那店伙称您‘七公子’, 又见您气度出众, 看年纪似乎也只有大司马府的七公子符合, 便主动开口了。”解释完毕,他又自我介绍,“在下简铭秋, 此次随伯父出使贵国,就是想多结识您这样的青年才俊, 若有失礼之处, 还请七公子见谅。”
雒国派来雁国的正使叫简斯云, 是雒国丞相简子谅的长子,简铭秋说是他伯父, 他的身世也就不问自明了。这位相府公子吐属文雅, 样貌虽然不如他那位黑衣随从那么引人瞩目, 翩翩佳公子的气度却是有的,这样的人原本就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他又着意示好,牟舜英当然也要以友善回报。
“简公子太客套了。”牟舜英跟对方寒暄了几句,先问路上顺不顺利,接着问对方喝什么茶,然后叫茶博士进来点了茶点,就把除景悦以外的随从都遣了出去。
简铭秋也一样只留了一个随从,就是之前引得景悦注意的那名黑衣人。
“可是我这随从有何不妥之处?”简铭秋看景悦始终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人,就笑着开口问,“方才在下面,似乎这位……法师就在留意了。”
景悦看了一眼牟舜英,牟舜英很尴尬,心说你看我干嘛?之前不是你叫我看人家的吗?现在离得近了,明显看出这位是个女子,他哪好意思开口说刚才其实是分不清对方性别,就看了回去,示意景悦自己回答。
景悦扮的是个男子,也不好说我看你长的好看这种话,就运气变了声线,答道:“小人是看这位姑娘头上发带编的别致,缀的珠子是七彩晶石做的么?”
牟舜英:“……”这找的什么借口?哪个男子会在意这种事?天啊,她不是以为换个男声就万事大吉了吧?
果然,对面简铭秋露出惊讶之色,还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随从,显然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位随从头上扎的什么发带。
那随从却镇定得很,面无表情道:“自己乱编的罢了,不如阁下头上的发簪别致。”
简铭秋再转回头看向景悦,“是啊,这位法师的发簪真是别致,那是一只鱼吗?”
这个时候,论理牟舜英该说出随从的名字,免得对方一口一个法师了,但景悦的本名,恐怕已经泄露出去,他略一犹豫,介绍道:“简公子不必客气,叫她为怡便可。”为怡是景悦师尊给她取的法号,这时候拿出来做化名,倒也方便。
“为怡?不知是哪两个字?”简铭秋好像突然对景悦起了兴趣,竟开始寻根究底。
“韦姓,仪态之仪。”景悦自己答道。
牟舜英不想让话题再围绕在景悦身上,飞快接话说:“简公子到这里来,是听说昨夜惨案了吧?”
简铭秋收了笑容,点点头:“是啊,听闻伤人之物是蚀魄晶轮,此物不是已经被销毁了么?”
牟舜英道:“还不确定,只是有此猜测罢了。凶手尚未落网,目下恐怕还潜藏在城中,我建议公子尽量留在驿馆、不要外出,以防万一。”
“七公子的意思是,凶手还会杀人?难道他是冲着扶危定倾大会来的?”
牟舜英神态真诚,语调沉稳,“其实我与公子一样,对此事并无什么头绪,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简公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若在雁都有个什么……”
简铭秋挑挑眉,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之色,“七公子多虑了,我只是个闲散之人,在朝中无官无职,这次纯粹是想来游览贵国,顺便能结识几位如七公子一般的俊杰,就心愿足矣。至于扶危定倾大会这样的大事,自有家伯父他们参与。”
瞎话!景悦站在牟舜英外侧,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底一哂。越是这样说的人,一般在使团中的地位就越高。
她这些日子在雁都,也了解了一些雒国的事,知道简子谅有三个儿子,长子在朝任郎中令,次子娶了王女,掌王宫护卫之责,三子没有做官,喜欢四处游历、记述见闻,且没有娶妻,未曾生子。这位简公子自称随伯父而来,显然只能是王女所生之子。
她能想到,牟舜英自然也能想到,“简公子何必自谦?若我没猜错,令堂应该是贵国昭敏公主吧?”
“并非自谦。”简铭秋笑道,“家母是谁,与此次扶危定倾大会并无关联,我想,就算那个凶手真的还要杀人,应当也不会以我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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