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娶个城里媳妇,老贵了吧?”
“城里姑娘就是细皮嫩肉的,你们家栓柱是不是还得伺候她?”
钟母慈祥的笑容不见了,面容立刻显得刻薄起来,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飞:“那哪儿能呢?我们家栓柱,多少女的想跟他处对象。想做我老钟家的媳妇,就得好好伺候丈夫!”
说着看我一眼,又扭头扒饭,“再是城里姑娘,进了我钟家大门,就得守钟家规矩!”
突然间,我遍体生寒。
所有人,包括钟楠在内,都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都听不懂。
我爷爷是关中人,我从小听他说陕西话,听得非常熟练。所以大多数北方方言我都能听懂几分,更何况她们这几句话并不复杂。
她们笑了一阵,见我听不懂不说话,又八卦起来,说起谁家的女儿出嫁,要了十八万彩礼;谁家的丈夫打妻子,“苍蝇不叮无缝蛋,一定是她有问题,没毛病怎么会挨打”;谁家的孩子又考上了大学,“跟你家栓柱一样,也是当大官的料”……
钟二姐在这群人中具有极高的地位,她对自家厨房的环境表现出相当的不满意,随口说笑了几句,就端着饭碗出去,站在厨房门口吃了。
钟大姐看上去比钟二姐要老十多岁——尽管他们实际年龄相差绝不超过五岁。这个老实木讷的农村妇女眼神有些呆滞,甚至还不如她的母亲看起来鲜活。
在她们的谈笑中我知道,那是因为钟大姐生不出儿子,不但丈夫家看不起她,就连娘家人,也觉得她没用。
钟二姐对此洋洋得意,从厨房门口探进头来:“要不是我和弟弟有出息,姐夫早就不要你了吧。”她倒是从来不叫钟楠的小名,因为显然那不够洋气。
她又换了普通话,笑着招呼我:“妹妹,你说,我弟弟是不是特别有出息?”
“是呢,他很厉害,他导师都说他很有前途。”面对钟楠的家人,我只能如此承认。
而后她们的话题又迅速转移了,“导师,那是啥?”
这个话题钟二姐很有发言权,“就是他们的老师,每个人都有一个。”
众人又问:“那她有没有那什么……导师?”说这话的大婶悄悄指了指我。
“哎那她导师男的女的?”另一个小媳妇也追问。
钟二姐脸色有些怪异:“也有,都有导师,她怎么能没有?”
宴席散后,满地狼藉,一次性筷子、塑料碗和纸巾在地上的菜汤中纠缠成一团一团的可疑物,钟大姐带着钟二姐和我扫地洗碗,钟母表示:“我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好歹受一回你们孝敬。”
钟楠要来帮我,被他妈喊了回去:“你是个男人,要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以后你也做家务不成?”
钟楠在同我谈恋爱的时候,甜言蜜语说得很好听,“以后咱们家的家务都归我,你只要负责奖励我亲吻我就好”。
但此刻面对母亲,他却不敢这么说,只是低声道:“她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