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龙柯从未曾见到过如此明艳的剑光。
他的双目瞪大,身躯僵硬,在如此剑光之下,纵然他已经是踏足五品的通玄武者,也绝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但是他却未曾如图周围其余数名武者那样失去心境,只是双手握刀,直直看着那剑光将自己吞噬。
剑光之下,他看着那剑袍染血,自己曾经不屑的男子。
心中浮现出种种情绪,愤恨,不甘,却尽皆消弭于娜剑光之下,叹息出声,微笑颔首,道一声:
“服!”
剑光凌厉。
随即便将众人尽数吞噬其中,待到临死之前,万龙柯心中已经失去了对于原本计划的思考,只是看着那前所未见的纯粹剑光。
身躯挺得笔直,当是武者模样。
死在此剑之下,何其之幸……
可惜……
万龙柯心中叹息,思维伴随着死亡的到来,消失不见。
剑光散去。
天地一片明净,如若浩浩长空。
周遭方圆五百余里,对于天剑门觊觎已久的门派高人,尽皆丧命于宏晖剑下,倒伏了一地,扶风江湖中,曾经在火炼门榜单上留名的上等兵刃,足足有六柄之多,倒插于宏晖左右,此时气机牵扯,便有凌厉鸣啸之音铮然而起,经久不绝。
仇寇尽丧,当可以延天剑十载。
而那个时候,下一代,也必然已经成长了起来,这样想着可以令他心中充满期待的事情,可宏晖的面容却一如既往的冷硬,自天剑门中下来的五人满面悲恸,看着宏辉已久挺得笔直的身躯,看着那熟悉的面庞,几乎说不出话来。
武者三宝,无非精气神。
以宏晖的修为,唯独燃尽精气性命,躯体破碎,生机尽散,将其所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尽数灌注入长剑当中,方才能够斩得出刚刚的那一剑。
此时的宏晖只剩下了最后的剑意支撑,可这终究会散去。
那个时候,连肉身都留不下。
为首的老人张了张嘴,白发人送黑发人,满面悲恸,干声道:
“痴儿……”
“值得吗?”
宏晖颔首,道:
“值得。”
毫无迟疑。
老者看着这自己牵着踏入天剑门的孩子,看着这曾经骑在自己脖上摘果子的少年,看着如今的‘天剑’,鼻子一酸,再说不出话来。
而在这个时候,宏飞白才回过神来一般,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几乎要朝着后面倒下去。
可他马上就站稳了。
身后的师弟们就算是再如何单纯蠢笨,看着那凌厉刺目的师父,看着那一身蓝白剑袍染血,也已经知道了此时眼前一幕究竟是代表着什么。
巨大的悲怆瞬间降临,那些少年们一时间几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脸上浮现悲伤之色,甚至传来了低声啜泣的声音,宏晖看向那个方向,皱了皱眉,冷然喝道:
“哭什么哭!”
哭泣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是被吓到了。
弟子们抬起眼来,眸中浮现希冀。
那个众弟子眼中冷硬的男人依旧站立在那里。
而老者却不忍去看,他知道现在的宏晖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是知道的,每一寸的机体都已经被凌厉到极致的剑意撕裂,此时的宏晖,只要妄动一二,残余剑意流散,肉身便会瞬间化作齑粉,于极致的痛楚之中死去,而就算是现在,每开口说一句话,他就要承受宛如万箭穿心版的痛楚。
老人鼻子发酸,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宏晖的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剑眉微微皱起,看着弟子们,冷冷喝斥道:
“我平素是怎么教你们的?恩?哭哭啼啼,算是什么剑客?”
“谁都会死,我会死,总有一日,你们也会离开这世上。
“哭哭哭,江湖上哭有用吗?既然回来了山门,马上回去练剑,今日这时辰,你们的剑术还没有练好,马上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
如同在山间,如同在门中。
如同在每一个练武的清晨。
复又凝眉,看向其中两人,道:
“凌豪,你的剑术那三个问题,早些修正。”
“游若骞,若是依旧不能端正心境,趁早滚下山去,不要再入江湖。”
他的语气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
被点到的两名少年却挺直了身躯,高声应是,游若骞是才入门没有几年的少年人,心性最为跳脱,不知道多少次暗中咒骂这个严苛的师尊,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大声回应,双眼看向天空,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在那稚嫩的脸上肆意流淌。
宏晖见状,似乎动怒了一般,道:
“马上回山修行去,不要在这里!”
“去去去!”
众人沉默着站在原地,不肯离开,直到那位辈分最大的老人开口,方才一个个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着山门处走去,越过战场,越过那挺得笔直的男人。
越过他们的师父,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所以便并没有看到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子,面容变得柔和。
王安风行过的时候,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看向了宏晖的方向,双手抱起,右掌覆盖在左手手背之上,剑刃笔直指向地面,深色肃穆,深深行了一礼。
此为剑者之礼。
抿了抿唇,少年低声道:
“前辈,您的报酬,晚辈收下了。”
宏晖未曾回应,但是其目光却有些微感谢。
少林寺中。
文士罕见起身,深色肃穆,看向山外无穷景观,鸿落羽也未曾如往日那般跳脱,沉默,只是沉默,许久后,神偷叹息一声,道:
“可惜了。”
赢先生脸上没有往日的嘲弄不屑,双瞳幽深,映照着天地山河,顿了顿,淡淡道:
“剑出无悔,唯进不退,能行此道者。”
“他不需要你我可惜。”
“不需要,任何人可惜他……”
鸿落羽沉默了下,洒然道:
“确实。”
天剑山门之下,众多弟子已经全部行了过去,唯独剩下了宏飞白,他依旧还绷着一张脸,手持断剑,立在原地沉默了下,缓步向前,可是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旧低垂着眼睑,不曾去看宏晖。
可是他的手掌却已经攥紧。
仿佛今日上午的重现,他和宏晖只是擦肩而过,在这个时候,后者却突然开口,道:
“今日和你说过。”
宏飞白脚步微顿。
一长一少,两个倔强的男人只是背对着站立。
宏晖未曾看他,面容依旧冷硬,察觉到青年止步,继续道:
“用剑的时候,过于追求招式的凌厉,才是下乘,讲慢剑练成了快剑,简直就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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