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两步冲出之后,猛地扭头去看,用牛筋绳索捆起来的两名凶悍武者脑袋上都插着一根黑漆漆的弩矢,面容上甚至于来不及惊恐,就已经气绝。
距此七百步之处,一名穿着折领藏青色劲装的大汉扔下手中的机关弩,背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越有一人来高,里面显然能够装得下一个清瘦的少女。
那汉子朝着王安风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转身便跑,空中没有保护,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他不用轻功御风,这二十七坊当中百万人口,就是他最好的保护。
即便是梁州令,若无军政大事的时候,也没有资格将这样一座大城临时封禁,更何况,这将会极大影响每一年的官员评定,甚至断绝仕途,不必说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就算是城中大员的家眷被绑,也得要好好斟酌一二才能够下得了决定。
王安风奔出两步,抬手从旁边一个来不及收拾的摊贩上抓起一张弓来,一边往前奔跑,一边抓起用来投壶为戏的箭矢,搭箭便射,只一下那张弓就给崩断了去。
与此同时,箭矢在空中留下一声尖锐的声响,朝着那大汉腿脚射过去,一下贯穿,那大汉身子踉跄了一步,然后仍旧咬牙跌跌撞撞往前跑,展现出了极为令人惊叹的意志力和执行力。
王安风将手中断弓一下子扔下,便要往前面去追,可是在这个时候,手掌心紧紧握着的那根长发突然像是火焰一样滚烫,王安风脚步一顿,那股刺痛一瞬间消失,自靠近被绑的那名东方一族后变得激怒的理智恢复过来。
旋即在下一个瞬间明悟前面那仓惶逃窜的男子行为上的异常之处——
他出手杀死了被王安风三人擒拿下的同伴是为了灭口保护消息,而这个消息就是他背后的那‘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会带着需要灭口来保护的‘人物’来执行灭口这一行为。
这样不符合常理。
除非他就只是执行灭口这一个任务,而他背在背后的,根本不是王安风要找的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思绪仿佛闪电一般从王安风的脑海中劈过,他瞳孔微微放大,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数倍,从其他地方重新汇聚过来的百姓,彼此交谈的声音,脚步走动的声音。
柔和的黄色灯火汇聚在一起,像是潮浪一样翻滚用地供着。
一个弹指之后,王安风猛地转过身来,双目像是两口深不可见的古井,倒映着灯火和光芒,更远处,一辆马车以极为蛮横的姿态往前面走,一连撞翻了好几个赏灯的路人。
王安风的心脏重重跳动一次。
他许久没有进益的瞳术在这个瞬间再度踏上了一层境界,从马车后面垂帘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双惊恐的眸子。
那惊恐的眸子里神色微微一呆。
心脏瞬间跳动的声音就像是战鼓轰鸣一样。
王安风猛地朝着已经行出相当距离的马车狂奔而去,一路上甚至于推搡推倒了数名行人,然后腾空跃起,站在一旁的客栈屋顶上狂奔,因为人流太多,灯火太明亮,腾空太高反倒容易失去细节,因而他只在这街道的一侧屋顶上狂奔。
遇到了亭台楼阁,便一下越过,遇到了扎起的彩灯,就直接撞碎,王安风仿佛一头狂奔的犀牛,和那马车的距离被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拉近,再拉近。
当距离靠近到了十米之内的时候,王安风眸闪过了一丝寒意,然后猛地跃下,在半空中右足一踏,空气被强横的气机强行凝聚成了一块肉眼不可见的圆砖,王安风本人则如同射出的弩矢一般,一下略过十米距离,抓住了马车的后边,稳住身形。
右手一拳砸出,狠狠砸在了马车上,这木头是铁木浸泡桐油,比起精铁不逞多让,可王安风最熟的就是砸木头,干脆利落砸出一个窟窿,里面有人发出一声略带惊恐的闷哼,王安风右手反扣在马车的车厢内壁上,一下撕扯出了一道空隙来。
碎裂的木头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然后王安风便看到了里面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核桃的清瘦少女。
胸膛中仿佛雷公震鼓的那种感觉消失,归于平静。
那少女却突然就流起眼泪来。
王安风语气柔和道:
“我来接你了……”
可才伸出手去,驾车之人似乎就已经有所感觉,用力一甩马鞭,拉车的两匹异种好马猛地调转了九十度,拐入一处斜巷里,王安风现在就凭借一只手扣住马车稳住身子,这一下直接甩开,因为惯性而重重砸向了墙壁。
王安风面容上的柔和散去,转为冰冷,低声安慰了那姑娘一声,人在空中,以腰力强行调转身子,一脚重重踏在青墙上,以与地面完全平行的方式狂奔。
旋即就想要顺势落下,然后发力将马车拉停,驾车的车夫探出身子,手中蹲着一架黑漆漆的秦墨机关弩,猖狂笑着射出数枚弩矢。
王安风知道厉害,不愿浪费自身气机硬接,在空中连连变换身形,避开了那足可以比拟寻常五品武者的辣手攻击,行走的砖墙倒塌了一路。
机括悬刀再一次扣下去的时候,没有弩矢射出。
那人冷哼一声,将空了的机弩砸向王安风,恶风铺面,王安风一拳将这精钢机弩砸地稀烂,接力跃起,稳稳踩在了马车车厢顶伤,双拳一错,攻杀向那名驾车的车夫。
车夫冷笑,松开马缰,避开王安风一招直拳,双手直往王安风胸口处捣去,恶风凌厉,拳锋上有粘稠的气劲,纵然是青石山岩也要被砸得粉碎。
王安风往前一步,身子一错,以右手手臂将这一拳硬生生夹住,身子趁势往旁边一滚,将其拉得落下在地上,自己则顺势站起来,未曾想后者腿脚纠缠住王安风右腿,将他拉倒,用的不是中土的拳脚路数,却极为难缠。
两人只在这马车车顶,方寸之间厮杀,拳劲罡风爆发,周围建筑屋顶上皆有残破,周边百姓甚多,王安风不能够尽力出手,所用招数大多只是纠缠,现在无心和铁麟在追查对面的人,一旦那边空出手来,自然就能够将这个枯瘦汉子擒下。
不远处已经能够听到了隐约骚乱。
王安风拳脚重了几分,而那枯瘦汉子似乎也已经知道了王安风的打算,脸上露出狞笑,身子一矮,用自己的肩膀硬接下了王安风一拳,一声清脆骨裂声音后,那男子面容一阵扭曲。
旋即狞笑一声,借力翻滚而出,落在地上,撞翻了好些个躲避不及的百姓,然后从后腰处抽出一把黄铜短刀,仿佛疯狼一般扑向了一处极高的彩灯上。
这灯有近乎于十丈之高,全身以青竹支架,不知道用了多少盏灯,外面蒙以彩纸彩绸,是一位仙人的形象,浩渺高大。
王安风才将马车稳住,神色骤然大变,一边本能扑出,一边冲那些不知所以然的百姓怒喊道:
“跑!马上跑!!”
那些百姓只是茫然。
可旋即那些茫然的百姓便知道了为何王安风如此失态,那名枯瘦武者拖拉这断掉的臂膀,行动却越发敏捷,搭着竹竿往上攀爬,一道道短促凌厉的刀光割斩,整个彩灯灯笼炸裂开,火苗落在了彩纸和绸缎上,瞬间变成了一团一团巨大的火焰。
整个喜庆的仙人降龙彩灯,这个瞬间就是一个仿佛来自于无间地狱的恶鬼,带着燃烧的火焰和高温朝着呆滞的百姓砸落下来,以这种温度,足以死伤数百人。
整个街道瞬间别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笼罩,受惊的行人左右奔走逃窜。
而那火焰正当下面,就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
带着有蓝色流苏的花钗。
一个大两岁的小男孩扔下了手里的皮影,双臂展开,将她死死护住。
那名枯瘦的武者落在了地上,一个翻滚,重又上了马车,手中被烧得发红的黄铜短刀发挥出最后的作用,重重捅在了拉车骏马臀部上。
马匹长嘶鸣,速度陡然加快,将许多躲闪不及的百姓撞开,听得到那人的猖狂笑声。因为这一空隙,被捆在里面的少女勉强将核桃吐出,用着哭腔喊出声来:
“阿哥……”
王安风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身躯僵硬,一边是熊熊燃烧砸落下来的火焰,一边是马上就能够救出的东方家血亲。
然后他听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过的称呼,双拳十指紧握,牙齿紧咬,口中第一次发出了与其说暴怒不如说是发泄般的怒吼,猛地转头,几个大步,出现在了那一对年少兄妹身前。
抬手劈开了一处砸落下来的火焰,然后双掌抬起,带着浑厚气机,生生将那砸落下来的十丈花灯撑住,周围有人高喊走水,准备着的衙役武卒从最近的水井里面打出水来,浇在这几乎是个火球般的花灯上。
在这个过程当中,王安风一直支撑着这个花灯,几乎是目送着那马车在视野中拐了个弯儿,彻底消失不见,身躯微微颤抖着。
一张面庞在火焰忽明忽暗的映照之下,像是隆冬夜间山的剪影,沉默而冰冷。
那双总也安静的眸子里,戾气逐渐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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