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力随之而来。
他们手上动作不停,抵挡着那些羽箭,同时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支通体银色的羽箭飞速而来,带着强劲的内力,直刺叶倾嫣的后心!
叶倾嫣自然也看到了,暗道糟糕!
眼下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可若是回身抵挡,那前面这些羽箭也一样会伤到她。
如何是好!
已然...来不及了!
“叶小姐!”
‘噗!’的一声,羽箭穿过血肉的声音传来,秦然身子一震,便向后倒去。
可见那羽箭的速度之快。
而同时,一道内力震出,周围那些羽箭全部停下,眨眼间便掉落了下去,再次而来的羽箭也是还未等靠近船舫,便掉了下去。
两名黑影闪出,仅片刻,就再也没有羽箭而来了。
“三皇子!”叶倾嫣被千悒寒抱在怀中,惊声喊道。
方才,秦然见叶倾嫣无法脱身,他根本顾不上前方的羽箭,便直接后退一步,挡在了叶倾嫣的身后。
那箭矢,也不偏不倚的射在了秦然的心口之上。
以身挡剑,秦然被箭上的内力震的微微后仰,便倒在了地上。
而千悒寒,其实也赶到了!
他飞身赶来,不是打不开那箭矢,而是根本没有理会那箭矢,因为,他可以护叶倾嫣周全!
他直接抱起叶倾嫣跃起,却在起身那一霎那,看见了奋不顾身,挡在了叶倾嫣身后的秦然。
秦然倒在地上,千悒寒也抱着叶倾嫣落在了另一侧的地上。
若没有秦然,那箭,也不可能伤到叶倾嫣!
不过是射空而已罢了。
千悒寒直接震出内力,挡住了外面所有的羽箭,而跟着他回来的青溟和夜幽,一个向前去,搜寻那些射出羽箭的人,一个,去抓那射杀叶倾嫣的人!
眼下,那些射出羽箭的人怕是全部命丧黄泉了!
可秦然...
“三皇兄!”秦若瑜大喊道。
她立刻扑过去跪在地上,抓着秦然的手哭喊道:“三皇兄!三皇兄!”
叶倾嫣也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秦然会为她挡箭!
“三...皇子...”
再看见秦然中箭的位置后,叶倾嫣脸色一白。
心口!
无救!
秦然心口前面的衣衫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慕容无月已经第一时间封住了他的心脉,可...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虚弱的看向被千悒寒抱在怀里的叶倾嫣,秦然心下苦涩。
千悒寒...
总是有能力保护她的。
而原来,自己连死...
都是多余的。
可那一霎那,看见羽箭射向叶倾嫣,他只感觉心跳骤停,连呼吸也停止了。
宁可,死的是自己!
想都未想,毫无犹豫,便挡在了叶倾嫣的身后,挡住了那支羽箭。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却丝毫没有后悔。
他怕是...会死吧。
可看见千悒寒抱住叶倾嫣的那一霎那,他还是明白了,自己与千悒寒差的太远,自己豁出性命的守护,也不过是可笑的自以为是罢了。
多么讽刺!
叶倾嫣...根本不需要他啊!
叶倾嫣不知秦然心中所想,她大步上前,蹲下身拿起了秦然的手,扣住手脉,心下咯噔一下。
颤声道:“羽箭...有毒!”
叶倾嫣看向秦然,眸子睁大,隐隐含泪。
秦然...
心口之处直接中毒,而且还是...
叶倾嫣脸色苍白,说道:“无解之毒”。
秦然...救不回来了!
“皇兄!不!皇兄”,秦若瑜霎时痛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秦然。
“若...若瑜...”
秦然勉强勾起一丝唇角,还是那般温润的笑道:“不哭,皇兄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
仿佛费力,秦然顿了一下,无力说道:“若瑜...不可再任性妄为,好好...照顾自己”。
“噗”秦然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皇兄!你不要死!”哪怕是之前那般惨景,秦若瑜都从未这般伤心悲痛过,她不要秦然死,不要秦然死!
“皇兄!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和亲,我现在就去嫁给穆绍传,我什么都听你和母后的,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三皇兄!三皇兄!”
秦若瑜哭的像个找不到家人的孩子,只感觉快要不能呼吸,心疼的快要死掉,她不敢相信,一直疼爱她的皇兄就要离她而去,就要再也不能动弹了。
秦然却是看向了叶倾嫣,虚弱道:“叶小姐,若瑜...”
叶倾嫣心里如何能不酸涩难受,她当真是怕了,怕秦然死,怕秦然...因她而死!
可她探过了秦然的脉象,心口中箭,已然是奄奄一息了,那毒素更是直接侵入心脉,即便是墨问在...也是回天乏术了。
尽量克制着眼中的酸涩,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叶倾嫣微微颔首,轻声道:“三皇子...你放心”。
秦若瑜,她自然会帮他照料。
秦然这才看向千悒寒,勉强道:“王爷,秦然并未救下叶小姐,自知没资格谈条件,可...”
“咳咳”,秦然说着,便剧烈的咳了出来,血越发止不住,胸前的衣衫几乎看不到白色,鲜红一片了。
“皇兄!皇兄你不要说了,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秦若瑜哭喊着。
秦然却并未理会秦若瑜,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知道。
勉强继续道:“王爷,青原...没有野心,只希望平平静静的生活,还望王爷能给青原...一条活路...”
秦然这般说辞...就实在是太过误导迷惑别人了。
他这样说,便会让人以为,他是为了求千悒寒给青原皇室留一条活路,才救下叶倾嫣的。
可方才叶倾嫣就要中箭时,他眼里的担忧,和那第一时间的舍命相护,任谁都看得出来,绝非作假!
那般危机的时刻,秦然又哪有时间去细想其中利弊呢。
无非...
是心甘情愿罢了。
而他这般说辞,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对叶倾嫣的爱意,为了不让千悒寒误会罢了。
这爱意...哪怕表现出分毫来,对青原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可千悒寒哪里是那般好骗的呢。
秦然说完这些,便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面色无血越发苍白,显然是撑不下去了。
千悒寒仍是那般清冷的面色,他并非救不下叶倾嫣。
秦然所做,的确多余!
只是,秦然的确是在护着叶倾嫣。
终究,千悒寒微微颔首,便是应下了。
不管是因何,秦然都已经这般模样,他又如何能不应下,让叶倾嫣更加内疚呢。
若他让秦然死不瞑目,叶倾嫣又怎能依呢。
秦然这才强挤出一抹笑,像是了无牵挂一般,笑道:“多...谢”。
话落,秦然放在秦若瑜手掌上的手滑落下去,掉落在地面上,嘴角却是含笑的。
秦然缓缓闭上了眼睛,遥遥想起,一年前,苍穹宴那日,叶倾嫣一袭白衣,昂首而坐,一身风华绝代冷傲惊艳,那淡如止水的面容,就那样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那日,苍穹宴之上。
他和秦若瑜见过景琰帝后落座,抬眸便看见了对面绝代风华的叶倾嫣,心中一动。
不同于那些四处张望的女子,叶倾嫣微微昂头,却是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一身孤冷高傲与众不同,仅一眼,秦然便晃了心神。
而后,她公然顶撞景琰皇帝,明明是大不敬的言语,却是是那般气质出尘,倨傲无畏,一身清冷之气如天上妖月,难以接近却引人瞭望。
自此,心无她人之席!
他嘴角勾起,温润一笑,眸光中无尽温柔,皆给了对面的白衣女子。
那时,他记住了,这女子名叫...
叶倾嫣!
本是想起身为她解围,本是有意与景琰帝和亲,娶那女子,带回青原,一生相护。
却因千悒寒那一句有趣...
望而却步!
他不怕死,却怕连累青原。
从懂事起,他便知道,他是青原的皇子,注定了,他的身份也只能是青原的皇子。
所做所言,青原的利益,大过自己!
所以,怪不得别人,只怪他顾及太多,胆小懦弱。
而后,得知他和亲凌祁的消息,他想过办法替她脱身,却终于是发现,千悒寒待她的不同。
而眼下,他也终于明白,千悒寒能给她的,他给不了。
千悒寒能护着她,而他不能!
况且...
即便他当时为之努力,若千悒寒心悦叶倾嫣,他又哪里还有胜算呢。
如此这般,以身死来换取她心中微微悸动,便就足矣。
秦然嘴角上扬,含笑离去,这一世为心爱之人而死,为青原争取了最后一丝希望,终是值得。
愿千悒寒是信守承诺之人。
愿千悒寒此生对叶倾嫣,珍之护之,温柔以待。
风起,微凉。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昔在高堂寝,现宿荒草乡。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棺已闭,千年不复朝。
“皇兄!三皇兄!”
秦若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趴在秦然的身上,绝望而悲痛欲绝。
“三皇兄!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不要丢下若瑜!三皇兄!”秦若瑜的声音喊的沙哑,抱着一动不动的秦然哭的痛不欲生。
慕容无月见此,一向清淡含笑的面容也不免蹙眉。
他与秦若瑜虽算不得相熟,可这一路以来,她虽然骨子里会偶尔流露出那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高傲,可其实,她在自己身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每次用膳,她只吃几口,哪怕一个馒头也可以吃的开心,他其实知道,她没有一次是吃得饱的。
只是每每用膳之时,她并不好意思花自己的银钱,便是什么便宜,什么简单吃什么,更是不敢多吃,哪怕他要了许多东西,她也只守着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以吃半饱为主。
她小心翼翼,许是怕自己厌烦了她,嫌弃了她,会丢下她吧。
为了活命,也为了尽量不成为自己的累赘,她十分小心。
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挺着,忍着,一路上对自己含笑感谢,从不诉苦抱怨。
而如今...
这般放声大哭,当真让人心疼。
叶倾嫣也是红了眼眶。
秦然...是因她而死!
听着秦若瑜的哭声,看着秦然身前的大片血迹,叶倾嫣低声道:“报仇”。
秦然的仇,不得不报!
听得出叶倾嫣的怒气与压抑,千悒寒心疼的握住了叶倾嫣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夜幽!”
夜幽立刻闪身而出,站在千悒寒身后,低声恭敬道:“王爷,是景府!”
那些射出羽箭的人是景府的府兵,整整一百人,为的是吸引船上之人的注意,而后面那射杀叶倾嫣的,是景庭正多年来的贴身暗卫,武功不俗。
这些人,都已经被夜幽和青溟杀死了。
叶倾嫣眯起眸子,半晌,却是垂下头,低声道:“是因为我啊...”
千悒寒做事隐秘,更是与景心语无仇,而景庭正收到景心语的尸首以后,必然查得出来景心语与她的瓜葛。
前些日子,景心语可是与自己纠缠的不死不休呢!
所以,景庭正是为了给景心语报仇,才派人来杀她的。
叶倾嫣冷声道:“景府...”
千悒寒心疼的握紧叶倾嫣的手,柔声道:“嫣儿,秦然不会白死的”。
街道上,灯火阑珊,笑声不断,青梵湖上,几人立与船舫,面带悲色,甲板之上,秦然白衣染血,嘴角含笑。
九九重阳,魂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