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公主可没发觉她脸上的变化,进了铺子之后,先是左右打量了一番,而后面露轻蔑:“也不过是一间小铺子。”
甄好面不改色,脸上又重新露出笑意。
“公主殿下竟然大驾光临,民妇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欢迎才好。”而后她面露迟疑,也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嘉和公主是乔装打扮溜出宫,也不想自己的身份这么快暴露,便摆手免了她的礼。而后又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甄好从柜台后面走出去,跟在她的身边。
甄好铺子里卖的东西再精致,也比不上宫中的,她铺子里的这些东西放在夫人们面前能有的看,可要是放在嘉和公主的面前,却是鲜少能有入的了眼的,即使是有,也多是出于设计精巧,而非材质优质。
好在嘉和公主过来的本意,也并非是为了买衣裳首饰。
她状若无意地在铺子里逛了一圈,才到了甄好的面前:“你就是裴大人的夫人?”
“若公主殿下说的是工部郎中裴大人的话,那民妇正是。”甄好不卑不吭地道:“不知道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又是所为何事。”
嘉和公主上下看了看她,也不与她周旋,直接便道:“你与裴大人和离吧。”
哪怕甄好是早有准备,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也难免面色一僵。
嘉和公主都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口了,甄好也就不和她兜圈子。
她朝着枝儿招了招手,与嘉和公主一道在旁边待客的桌椅前坐下,枝儿送上茶水之后,便机灵地站到了一边去。
甄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说:“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民妇大概也能明白。”
“你能明白?”嘉和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那照你说的,是要照做了?”
“公主殿下说笑了,公主殿下进了民妇铺子里,二话不说便要民妇与夫君和离,且不提民妇与夫君之间并无半点不满,再说公主殿下这番话,也实在是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都不合适。”甄好镇定地说:“不知道公主出宫之前,是否与皇上提过此事。民妇与夫君是明媒正娶,他已经入了民妇的家谱,公主殿下若是想要插手,不说有违公主您的身份,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此事。”
“若是你与裴大人和离了,我再嫁给裴大人,那我父皇定然会同意。”嘉和公主骄傲地昂起下巴。
甄好笑道:“公主说笑了。若是只凭公主这一句话,就要民妇与夫君和离,民妇也实在是不能接受。”
“你若是听了我的话,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嘉和公主看了四周一圈,说:“不过是银子,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民妇不缺银子。”
“那你要什么?”
“民妇什么都不缺,公主殿下请回吧。”甄好说:“若是殿下您能得了皇上的同意,再来与我说此事也不迟。要不然,您再去问问我夫君本人,再看他同不同意,这和离的事情,还得让两人都答应才行。”
“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甄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地说:“公主也不用威胁民妇,殿下您虽然身份尊贵,可民妇也并非只是个小商人,民妇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公主您的皇叔宁王,民妇在他面前也有几分薄面,若是公主您仗势欺人,宁王殿下也定会为民妇出头。”
嘉和公主:“……”
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个刚找回来的皇叔呢!
要说这宫里头谁最得圣宠,如今谁都没她那皇叔受宠,听说她那皇叔在外头还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乞丐,让皇上怜惜不已,如今更是百依百顺,什么好东西都往他的寝宫送。
怎么就偏偏这么巧,这裴夫人就是当初收养了她皇叔的人?
嘉和公主总算是想起这回事,也觉得自己是头脑一热,遗憾不已。
她刷地站了起来:“等我去求了父皇,让他下旨让你们和离,那时就算是皇叔出面,谁也帮不了你!”
甄好笑而不语。
她心道:皇上能下旨就怪了。
只是这头疼的事,还不如去交给皇上,也省的这公主来打搅她的心情。
甄好还道:“那您可千万要劝住宁王殿下,若是宁王殿下得知了此事,定然会生气的。”
嘉和公主脚步一顿,脚步匆匆地走了。
……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改着奏折,福余就坐在旁边写文章。近日皇帝对他十分上心,把他接入宫中之后,不但找了朝中博学的大学士给他做老师,平日里也最在乎他的功课,这会儿福余写完了文章,还得给他看。
听闻嘉和公主求见,皇帝便放下朱笔,让她进来。
“父皇!”嘉和公主匆匆从外头走进来:“我知道了!”
皇帝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的驸马是谁了。”
皇帝闻言大喜,立刻问道:“你终于找到合心意的了?那是看中了谁?”
嘉和公主说:“我看来看去,还是裴大人长得最好看,我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皇帝顿时愣住。
福余动作一顿,笔尖在写了大半的文章上划出了长长一笔。
还不等皇帝反应过来,他便先把手中毛笔一拍,凶巴巴地道:“不行!”
皇帝才总算是回过神来:“是啊,裴大人都已经娶妻了,你怎么还能让他做你的驸马?”
“这有何难?”嘉和公主满不在乎地说:“让他与那裴夫人和离了便是,然后再让他做我的驸马,我不在乎这个。”
“不行!”福余气得小脸通红:“不可以!”
“有何不可?”
“我不要你做我的后娘!”福余生气地说:“裴夫人才是我娘!”
嘉和公主一愣,还是皇帝先反应过来,连忙给梁公公使了一个眼色。梁公公熟练地拿出来旁边准备好的点心——这原本是等着福余文章写好之后再给他的,这会儿也顾不了太多了。
宫中的点心好吃,福余平日里最喜欢,可这会儿他那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点心,都有人欺负到他娘头上了!
福余扶着自己的小桌子,直接站到了椅子上,视线与嘉和公主齐平,他叉着腰,气得险些炸毛:“你不准!不准嫁给我爹!我爹才不给你当驸马呢!”
皇帝连忙安抚:“是,是,裴慎不会给她当驸马,你快些下来,站在上头多危险。”
皇帝心中酸涩,他的皇弟都回宫这么久了,明明很久之前就已经改口了,怎么一着急,还叫裴慎爹呢?
梁公公连忙把福余从凳子上扶了下来,连声哄了好几遍,才总算是把他安抚住。
嘉和公主昂着头,道:“京城里头也找不出比裴大人长得更好看的人了,我就要他做我的驸马,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福余怒吼:“不行!”
嘉和公主说:“那裴夫人也不过是一个商户女,若不是运气好抚养了皇叔,根本就配不上裴大人。若是裴大人选,也定是会选我的。”
福余暴躁大吼:“你胡说!”
他离开甄家之前,裴淳可都和他说好了,一定不能让爹爹和娘亲和离呢!
娘本来就不想要爹了,平日里他的便宜爹努力讨好,就是想要求着娘不要和离,还有裴淳,裴淳也是,他和裴淳还帮过不少忙呢!
他上回在皇兄寿宴上见到,爹爹和娘亲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好,也不像是要和离了的样子,忽然又来了一个不听话的侄女,要拆散他们!
上回想要拆散他们的,也是一个不听话的侄子!
那个侄子是坏人,这个侄女也是坏人!
福余涨红了脸,要不是梁公公拉着,险些就要冲过去了。哪怕是进宫学了好久的礼仪,他骨子里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从前做乞丐时流浪的本能。
皇帝也眉头直皱:“胡闹!”
嘉和公主道:“父皇,你就说,你同不同意?”
“胡闹!”皇帝怒道:“裴慎已经有了家室,哪怕是你,也不能做拆散人姻缘的事情!你找谁都可以,不能找裴慎做你的驸马!”
福余这才冷静下来。
嘉和公主面露失望:“可京城里头,哪里有比他还好看的人。”
皇帝道:“朕原先就不能纵着你,朕看那礼部尚书柳大人的儿子就不错,他的相貌也出众,家世也不低,以后大有可为。你嫁给他,也不算是委屈。”
“那柳探花,哪里比得上裴大人半点?”嘉和公主不敢置信地说:“若是要我嫁给他,那与嫁给一个丑人有何区别?”
可怜那柳探花,分明也是一个俊秀公子,到了嘉和公主的口中,竟是成了貌丑无盐之人。
“朕说不行就不行!”皇帝怒道:“平日里都是朕太骄纵你,竟然还让你惦记这么多,给朕回宫中好好反应,若是没想好,朕亲自给你挑选一个!”
嘉和公主气极,当即便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前,福余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嘉和公主余光瞥见,又把她气了一回。